无数条细如发丝的、不同颜色的“渠”,在无尽虚无中纵横交错。
每条渠边,都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有的用手挖,十指指甲全无,指骨外露。
有的用额头抵,额骨凹陷,脑浆微渗。
有的只是一团即将消散的光,却还在维持渠壁形状。
这些身影彼此看不见。
但在低语诱惑达到顶峰的这一刻——
所有身影,同时做了一个动作。
他们伸出手,轻轻按在了自己挖掘的渠壁上。
没有言语。
但萧烈懂了。
那是跨越时空的、沉默的点头。是“我在挖我的,你挖你的,但我们都在”的确认。
“路,” 那叹息声最后一次响起,
“不会断。”
“因为总有人,在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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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烈即将涣散的“意志之铲”,重新凝聚。
不是变得更锋利。是变得更沉。像亿万年冲刷的河床石,表面光滑,内里沉重,带着时光与牺牲沉淀出的质地。
他不再兑子。
也不再防御。
他做了一件让低语都愕然停顿的事——
他握着铲,反向一挖,挖向自己灵魂最深处。
挖向那里储存的、最后一样东西:
恐惧。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做不到”的恐惧。对“救不回她”的恐惧。对“这条路走不到头”的恐惧。对“所有牺牲成空”的恐惧。
他将“恐惧”从灵魂反应机制中,连根挖起。
不是烧掉。是剥离。是抽离。是将“恐惧”这个概念,从“萧烈”这个存在的底层代码里,彻底移除。
从此,再无“害怕”。
无论面对什么——本能里,再也没有“退缩”这个选项。
代价是:需要恐惧预警的危险直觉,永久迟钝。
静安看见那道代表“恐惧”的灵魂色彩被抽出、化入渠壁,成为最底层基石。
她老泪纵横。
她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比“破釜沉舟”更绝的路——釜砸了,舟沉了,连“后退”这个概念,都从自己灵魂里挖掉了。
从此,只有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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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
当最后一缕“恐惧”丝线融入渠壁——
嗡……
一声微弱却真实的贯通震鸣,从姬凰识海深处,沿着那条发丝粗细、三寸长的魂渠传来。
渠,成了。
虽然只有三寸,虽然细如游丝,但它真实连接了“渠”与“灯”。
第一缕被引开的业力,顺着渠流向“虚无低洼”,暂时离开了对心灯的直接压迫。
同时:
姬凰识海内——
心灯火稳定了,不再持续暗淡。
寒魄周围凝结出一圈微不可察的“绝对净域”。
而在寒魄最深处,被业火掩盖的冰层下,传来一声更清晰的——
“叮。”
如冰晶绽放。
冰层裂隙中,浮现一小段被封印的记忆:淮水龙宫祭坛崩塌时,萧烈逆着人流冲来。
画面里,他侧脸被火光映亮,眼神里没有浪漫,只有兵家对“危险源”的判断与清除欲。
但就在他冲到祭坛边缘的刹那——
姬凰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求救。
是推开。
是“别过来,这里危险”的、无声的推开。
这段记忆一直被业火封印着。
因为业火知道——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双向的、无声的“守护”。
封印它,就封印了某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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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密室中——
萧烈睁开眼。
世界,失去了红色。
静安僧袍上的血,深灰色。烛火,昏黄色。他自己手上的血迹,污浊的褐。
他低头看怀中化为石粉的玉佩——姬凰在淮水随手系上的“临时信物”。
伸手想捻粉末。
手指穿过粉堆,没有触感。
不是麻木。是彻底失去了对“细腻粉末”的触觉感知。
开渠的代价,具体化了。
静安瘫倒在地,气若游丝:“信物尽碎……因果暂截……此后的路……是无凭之劫了。”
断尘之始。无凭之劫。
萧烈点头。
然后从怀中取出那枚贴身携带的、姬凰在苍龙岭正式授予他的 “苍龙令符”。
代表她赋予的权责。
代表“姬凰”与“萧烈”在尘世规则里的、有凭有据的连接。
他看着令符三息。
徒手,捏成更细的粉末。
让令符粉与玉佩粉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这样,”他低声说,“就干净了。”
无凭,则无需凭。
劫,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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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捏碎令符的同一瞬间——
密室外,星空。
停泊在林精残骸旁的“小灰灰号”,船体上那些林精遗留的、已被接驳能源的 “生态符文”,突然同时亮起刺目的——
猩红色。
不是警示灯的红。是萧烈左眼里那种、业力血海的猩红。
整艘星舟开始不受控制吸收周围星尘能量。船体震颤,发出远古巨兽苏醒般的规则共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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