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一寸一寸地往下沉。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汁,从天际缓缓泼洒下来,压得柘城连一丝喘息的余地都没有。
城郊废弃仓库外的风更烈了,卷着枯草败叶,狠狠抽打在那辆漆黑轿车的车身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却惊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那股子妖异的腥气。
昏黄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大半,只漏下几缕惨淡的光,勉强勾勒出巴奎那堵墙似的高大身影,还有他脑门上那只巴掌大的黑蜥蜴。
巴奎粗糙的手指,又一次按在了那只蜥蜴纹身上。
指尖的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催动某种蛰伏的邪祟。
“嗡——”
一声微不可闻的低鸣,似是从纹身的纹路里渗出来的。
紧接着,那只黑蜥蜴的眼皮,便如同之前那般,缓缓掀了开来。
没有眼白的黑眸,在夜色里闪过一丝幽绿的光,慢吞吞地转动脖颈,精准无比地望向城南梁氏医馆的方向。
这一次,它凝望的时间更长。
巴奎的脸,隐在阴影里,嘴角勾着一抹阴恻恻的笑,眼底的凶光,几乎要刺破夜色。
“哼……”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哼,声音像是淬了冰,又冷又硬,“梁红那小子,已经躺下睡了。”
话音落,他又按了按蜥蜴的脑袋。
那黑蜥蜴的眼睛,便“唰”地一下合上了,重新变回了那个纹在皮肉上的死物,唯有鳞片纹路间的点点绿光,还在微微闪烁,像是在昭示着方才的窥视并非幻觉。
“咱们准备动手。”
巴奎猛地抬眼,目光扫过身旁的佐道人和纸人李,声音里的阴森,让周遭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今晚,一定要干掉他。”
“好!”
佐道人几乎是立刻应声。
他紧了紧手里那柄桃木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藏青色的道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却没了之前的惊讶,只剩下一股子急不可耐的狠厉。
能借着巴奎的手除掉梁红这个心腹大患,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纸人李也没吭声,只是将手里的乌木拐杖往地上狠狠一顿。
“笃”的一声闷响,拐杖头雕着的那个咧嘴小鬼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佝偻着的身子微微挺直,那双藏在皱纹里的小眼睛,闪过一丝阴毒的光,算是应下了。
“好!”
巴奎低喝一声,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又像是在催动某种邪术的开端。
他缓缓闭上眼,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古怪的印诀。
紧接着,低沉晦涩的咒语,便从他的喉咙里滚了出来。
那咒语拗口又诡异,像是毒蛇吐信时发出的“嘶嘶”声,又像是厉鬼在暗处磨牙,听得佐道人和纸人李头皮发麻,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夜风仿佛也被这咒语惊动了,刮得更急,卷起的尘土迷了人的眼。
巴奎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身体里疯狂冲撞,想要破体而出。
佐道人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桃木剑握得更紧,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纸人李更是紧张,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拐杖,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
忽然,巴奎的咒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原本就布满血丝的眸子,此刻竟变得赤红一片,像是淬了血。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那张宽大的嘴,便以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弧度,狠狠张开。
“嗬——”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混杂着淡淡的毒瘴,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熏得佐道人和纸人李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一道赤红的影子,从巴奎的喉咙深处,缓缓钻了出来。
那是一只蜈蚣。
起初,它只有指头粗细,通体赤红,油光水滑的壳上,布满了细密的黑色纹路,看上去与寻常的毒虫并无二致。
可它刚一钻出巴奎的嘴角,接触到外面的空气,便像是被注入了某种诡异的力量,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迎风暴涨!
“滋啦——”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膨胀、撕裂。不过眨眼的工夫,那只指头粗细的赤红蜈蚣,就长成了拳头大小。
紧接着,它的身体还在疯长,一节节的足肢从壳下伸展开来,泛着寒光,身体抬起的高度,竟足足有两米多高!
此刻的蜈蚣,早已没了半分小巧的模样。
它通体赤红如血,背甲上的黑色纹路,像是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在夜色里泛着诡异的光。
数十对锋利的步足,在地上轻轻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根足尖,都闪烁着淬毒的寒光。
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颅,硕大无比,两只复眼漆黑如墨,口器里不断吞吐着紫红色的烟雾,那烟雾所过之处,连地上的枯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发黑,蜷缩成了一团。
“我的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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