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捻须沉思,有人蹙眉低语。
“此物……似与司南、浑天仪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位白发老臣迟疑道。
“非也非也,”另一位接口,“观其环扣交错,运转方式,更近于西域传来的‘天体运行仪’,只是复杂精妙远胜之。”
“这上面刻画的,莫非是西域星图?这些文字……从未见过。”
“看那内环转动轨迹,似乎暗合某种数理……”
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众人各抒己见,但说来说去,都停留在表面的猜测和类比上,无人能真正说清其核心原理,更别提“道出关窍”了。
阿尔丹静静地站着,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渐渐加深,眼中的神色也从最初的展示,慢慢转向一种含蓄的、等待中的玩味。
几位阁部重臣交换了一下眼神,眉头微蹙。
他们学识渊博,但也多是经史子集、治国方略,对这种极其专业、且明显带有异域特色的精密仪器,一时也难窥堂奥。
皇帝周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自然看出这火罗使臣看似恭敬请教,实则存了考较乃至炫耀的心思。
若满殿文武,竟无一人能识得此物,说清其所以然,那天朝上国的颜面何在?
“诸位爱卿,”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可有谁能为此物解惑?但说无妨,说对了,朕重重有赏。”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方才还在议论的官员们纷纷噤声,或低头沉思,或目光游移。
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年轻官员,在真正面对这前所未见的复杂仪器时,也感到了知识的匮乏和底气不足。
时间一点点过去。
只有那“窥天仪”模型内部,铜环还在不知疲倦地缓缓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带着某种嘲讽的韵律。
阿尔丹眼中的笑意更明显了,他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官员,最后落在御座上的皇帝身上。
虽然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但那姿态里,已隐隐带上了些许属于“文明优越者”的矜持。
“陛下,”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恭敬,但词锋已露,“此仪虽是我火罗微末之技,然其中蕴含星辰运行之大道,确实非朝夕可悟。或许……是天朝贤达平日醉心经国伟业,对此等雕虫小技,无暇深究罢。”
这话听着是解围,实则是绵里藏针的讽刺。
殿内不少官员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却又无从反驳,只能暗自气闷。
皇帝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他能感觉到身后妃嫔、下方宗室、乃至那些其他藩国使臣投来的各异目光。
就在这时——
“陛下。”
一个清朗平静的声音,从殿内中后段响起,并不高亢,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难堪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