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绣坊开张前一日。
听雨轩西厢房里,人来人往。
最先来的是秋纹。
她提着一小篮新摘的梅花,脸上带着几分局促的笑:“晴雯姐姐……不,晴雯姨娘,听说你要开绣坊了,我……我没什么好东西,这些梅花你插瓶里,添点香气。”
晴雯正在整理丝线,见她来,起身迎道:“秋纹姐姐来了,快坐。”
两人在炕桌旁坐下。
秋纹打量着焕然一新的西厢房,看着墙上那些精美的绣品,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这喜鹊绣得真好。”
她指着那幅未完成的桌屏,“比我从前在老太太那儿见过的还好。”
晴雯给她倒了茶:“不过是熟能生巧。姐姐若喜欢,改日我绣个帕子送你。”
“那怎么好意思……”秋纹低头抿了口茶,欲言又止。
晴雯看在眼里,温声道:“姐姐今日来,可是有事?”
秋纹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晴雯姨娘,我……我听说你的绣坊要招人。我手艺虽不如你,但普通的活计还能做。
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也去?我不要工钱太多,能混口饭吃就行……”
她说得小心翼翼,眼里满是期待。
晴雯愣住了。
秋纹在怡红院虽不是一等丫鬟,但也是有些体面的。
如今却主动想来她的绣坊做活……
“姐姐在怡红院不是挺好的?”她轻声问。
秋纹眼圈一红,低下头:“好什么……自打你走了,二爷整日里发脾气,看谁都不顺眼。
碧痕姐姐劝也劝不住,院里气氛压抑得很。我……我想着,若能出来做点事,挣些体己钱,将来……将来也有个打算。”
她说得含蓄,晴雯却听懂了。
怡红院的风向变了。
宝玉那日大闹听雨轩后,回去更是变本加厉,院里人心惶惶。秋纹这是想寻条后路。
晴雯沉默片刻。
秋纹的手艺她见过,不算顶尖,但踏实认真。
绣坊刚开,确实需要人手。
“姐姐若不嫌弃,明日铺子开张,你先来看看。”
她缓声道,“工钱按件算,绣得好自然多些。”
秋纹眼睛瞬间亮了,连连点头:“谢谢!谢谢晴雯姨娘!”
她千恩万谢地走了。
接着来的是玉钏。
她带了一包自己做的松子糖,说话更直接:“晴雯,咱们相识这么多年,我的性子你知道。我不求别的,就想有个正经事做,挣点钱傍身。你绣坊要是缺人,算我一个。”
然后是几个从前在针线上有过交集的三等丫鬟、粗使婆子的女儿……
一个下午,西厢房里来了七八拨人。
有真心想学手艺的,有想挣外快的,也有纯粹来巴结、希望以后能得些好处的。
晴雯一一应对,不卑不亢。
该收的收,该拒的拒。
她心里清楚,这些人里,有的是真走投无路,有的是见风使舵。
但她既然要开绣坊,就需要人手。
只要手艺尚可,肯踏实做事,她都愿意给机会。
至于那些纯粹来攀关系的,她也客气接待,但话不说死。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个访客离开。
晴雯坐在窗下,看着桌上堆满的各色礼物——梅花、松子糖、绣线、甚至还有一小块不错的料子。
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几天前,她还是个人人可欺、名声扫地的弃婢。
如今,却成了众人巴结讨好的对象。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
她抬眼望向正房方向。
书房窗户亮着灯,曾秦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正伏案读书,侧影清隽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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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六,绣坊开张。
铺面果然如图纸所画,不大,但收拾得干净雅致。
门楣上挂着黑底金字的匾额——“锦心绣坊”,是曾秦亲笔题写,笔力遒劲,风骨嶙峋。
临街的展示区摆着几件样品:有晴雯绣的喜鹊登梅桌屏,有四季花卉的屏风,有精巧的香囊、帕子、扇套。
每件都配了精致的木架或锦盒,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后头工作间里,秋纹、玉钏,还有两个新招的绣娘正在忙碌。
她们是晴雯精挑细选出来的,手艺都不错,人也踏实。
曾秦特意请了半天假,来给绣坊撑场面。
他穿了身崭新的靛蓝色锦缎直裰,腰间系着玄色丝绦,挂着羊脂白玉佩,通身清贵气度。
站在铺子里,不需说话,便自有一股威严。
麝月帮着招呼客人,莺儿照应茶水点心。
开张仪式很简单——放了一挂鞭炮,揭了匾额的红绸,曾秦说了几句“诚信经营、精益求精”的场面话。
但来贺喜的人却不少。
李纨带着贾兰来了,送了一对青花瓷瓶。
探春、惜春合送了一幅自己画的“锦绣前程”图。
史湘云最是热闹,人还没到,笑声先传了进来:“晴雯姐姐!恭喜发财!”
她送了一对自己打的络子,虽然手艺粗糙,但心意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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