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陆仁贾轻轻吐出两个字,“这不是普通的剿匪,这是有备而来。军中配有精通破阵的谋士,还有熟悉药王谷地形和机关的人。”
他站起身,走向挂在墙上的巨幅舆图。手指沿着药王谷所在的山脉滑动。
“从京城到药王谷,快马加鞭需两日。信使用了一日半,也就是说,谷中至少还能坚守一日。”他的指尖停在谷地中央,“内谷有天险‘一线天’,两侧悬崖高百丈,中间通道仅容三人并行。谷中存粮,足支半月。柳青阳此刻应该已退守内谷,凭险据守。”
张阎急道:“属下这就点齐人马!侦缉司能调动的精锐有五百,再请督公调一千厂卫——”
“来不及。”陆仁贾摇头,“等你集结好人马,再赶四百里路,药王谷早成焦土。况且,楚王既然敢动手,沿途必有阻拦。咱们大队人马一动,他立刻就能反咬一口,说东厂率兵包庇钦犯。”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药王谷被灭?咱们的‘绩效契约’岂不成了一纸空文?江湖上那些刚被咱们压服的门派会怎么看?”
值房内再次陷入沉默。
雨声渐大,敲击着窗棂。
陆仁贾背对着众人,凝视着舆图。炭火将他猩红官袍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火光摇曳,如一头蛰伏的猛兽。
良久,他忽然转身,脸上竟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笑意让张阎心头一跳——每次陆大人露出这种表情,就有人要倒大霉了。
“张阎。”
“属下在!”
“立刻做三件事。”陆仁贾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从容,“第一,飞鸽传书给药王谷最近的三处分舵——我记得他们在襄阳、江陵、南阳都有联络点,命他们不惜代价,将谷中被围的消息散布出去。特别是,要让少林、武当、丐帮这些大门派知道。”
张阎一愣:“散布消息?这岂不是让药王谷更危险——”
“照做。”陆仁贾不容置疑,“第二,以我的名义,草拟一份公文,发往湖广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以及驻防武昌的湖广总兵衙门。就说东厂得到密报,有匪人假冒官兵,在药王谷一带滋事,请他们立刻派员核查。记住,公文语气要急,但不要提楚王,只说‘疑似匪人假冒’。”
张阎眼睛一亮:“大人是要借朝廷的力?”
“三千人的调动,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湖广的官儿们不是傻子,只是不想惹事。咱们把公文发过去,他们就算装样子也得派人去看看。只要官府的探子一到,楚王的人就不能再肆无忌惮地烧杀——毕竟,剿匪可以,但若是被坐实了‘假冒官兵’,那就是谋反大罪。”
“第三件事呢?”
陆仁贾走到案前,重新提起那支朱笔。这一次,他铺开的不是考成册,而是一张空白的奏事折。
“我要给曹公写份急报。”他蘸了蘸墨,笔尖悬在纸面上,“药王谷是东厂‘绩效体系’在江湖上的第一块招牌。这块招牌不能倒。倒了,往后就没有江湖门派敢跟咱们签契约、讲规矩。楚王这招,看似在打药王谷,实则是在砸东厂的场子。”
他落笔,字迹铁画银钩:
“楚王以剿匪之名,行灭口之实。药王谷危在旦夕,非独一谷之存亡,乃厂卫威信之所系。臣请督公示下,可否启用‘暗棋’?”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那传信弟子。
“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陆仁贾按住。
“回、回大人……弟子柳七……是谷主座下排行第七的亲传……”
“柳七。”陆仁贾点点头,继续写道,“今有药王谷弟子柳七,冒死突围报信,身负重伤而志不屈,此忠勇可嘉。若药王谷得全,此人当记首功。”
他写完最后一句,吹干墨迹,将折子装入密函铜管,递给张阎。
“八百里加急,直送督公府。”
张阎接过铜管,忍不住问:“大人,您说的‘暗棋’是……”
陆仁贾没有回答,而是再次看向窗外。雨幕如帘,将京城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楚王以为,他烧了药王谷,就能断了咱们查江南丝路的线索。”他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可他忘了,绩效契约里有一条——‘双方需共享必要之情报以达成效’。这半年来,药王谷为咱们诊治了多少伤员?那些伤员来自哪里,受的什么伤,中的什么毒……谷中的诊疗记录,可是比任何口供都详实。”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柳七。”
“弟子在!”
“你突围时,谷主可让你带了别的东西?比如……账簿?名册?或是某些不便在信中明言之物?”
柳七瞳孔微缩,挣扎着从贴身内衣的夹层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和蜡封了数层的小指粗细的竹管。
“谷主交代……此物比弟子的命重要……若见不到陆千户,宁可吞入腹中,也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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