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子的到来与警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扩散至萧煜对未来规划的更深层面。然而,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走。
眼下最迫切的,仍是让象征着变革的新政星火,在积弊深重的大胤土地上点燃,并形成燎原之势。
天策上将府的效率,远非旧有官僚体系可比。在萧煜的强力推动和柳明渊等人的日夜操持下,一道道盖着天策上将金印、措辞明确、要求具体的政令,如同雪片般飞出玉京,发往雍、荆、北凉乃至开始试探性触及的周边各州。
第一把火,便烧向了赋税与土地。
以“抚恤北疆、恢复民生”为由,经过朝堂上那番不见硝烟却刀光剑影的较量后,最终由天策府主导、户部(在王尚书铁青的脸色下)副署的《北地及受战乱影响州县减免赋税及清丈田亩暂行条例》正式颁布。条例明文规定了减免范围、年限,更关键的是,明确提出了“摊丁入亩”的试点原则与“清丈田亩、重定税基”的强制要求。同时,宣布由天策府与都察院联合派遣十路巡查御史,手持“王命旗牌”,赴各地监督执行,并拥有“查访吏治、严惩贪墨、先斩后奏”之权。
政令一出,北地百姓欢欣鼓舞,无数在战火中挣扎求生的家庭看到了喘息之机。然而,暗地里的抵抗也随之而来。
玉京,陈国公府密室。
“岂有此理!‘摊丁入亩’?这是要掘我等世家根基!”陈国公须发皆张,将一份抄录的政令狠狠拍在桌上。他家族在北地、中原拥有良田万顷,依附的佃户、隐户不计其数,按丁收税,他们有大把手段规避或转嫁,但将赋税与田亩牢牢绑定,意味着他们庞大的土地资产将暴露在税吏面前,税负可能激增。
“国公息怒。”吏部张尚书面色阴沉,“萧煜挟北疆大胜之威,又有天策上将之名,眼下硬抗,恐非良策。那巡查御史……个个都是萧煜亲自挑选的狠角色,有些还是从北疆军中下来的煞星,不好对付。”
“那就让他们查!”另一位与陈家利益攸关的勋贵咬牙道,“北地经过战乱,田册遗失,人口流散,本就难以查清。地方上的县令、胥吏,有几个是干净的?只要打点到位,让他们报上去的数目‘合情合理’便是!清丈?没有熟悉地方情形的胥吏配合,靠那几个外来御史,能清丈出什么?”
“不错,”张尚书点头,“阳奉阴违,推诿拖延,乃官场常态。更何况,清丈田亩触动的不止我等,地方豪强、寺院道观,乃至一些有田产的军中将领,谁会乐意?法不责众,只要我等串联得当,让这政令在下面执行起来‘困难重重’,时日一久,萧煜要么妥协,要么激起更大民怨(被煽动的‘民怨’)!”
类似的密议,在玉京多家高门显第中上演。新政触动了最核心的土地利益,旧有的特权阶层开始本能地联合,试图用他们熟悉的方式——官僚系统的惰性、地方的欺瞒、利益的捆绑——来消解、扭曲来自中央的变革压力。
然而,他们低估了萧煜的决心,也低估了新政执行者的能量与手段。
荆襄,南郡。
巡查御史之一的韩罡(原玄甲军文吏,精通算学,性格刚直),面对当地县令呈上的、看似完美无缺但田亩数字明显偏少的旧册与敷衍的“清查”报告,并未发怒,只是冷笑一声。
“县令大人,本官奉秦王殿下令,持王命旗牌而来,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他拿出另一份文书,“这是监察司潜伏人员近三个月暗中走访、观测田亩作物、调查水渠灌溉范围后,估算出的南郡实际垦田数,与你所报,相差近四成!还有,这些‘消失’的田亩主人,是哪些?为何不在册?”
县令冷汗涔涔。
韩罡不等他回答,直接下令:“从明日起,本官将亲自带队,招募本地诚实贫户为向导丈量,以新式‘丈量步车’(工辎营研发)为准。同时,张贴告示:凡主动申报隐田、或举报豪强瞒报者,其原佃种土地可优先承租,且享首年减租!隐瞒不报、阻挠丈量者,田产抄没,主犯严惩!”
软硬兼施,釜底抽薪!不仅用更精确的技术和人力强行推进,更利用利益杠杆,分化底层农户与地主豪强!
几乎同时,雍州临川,一场关于“新式农具与工匠激励”的展示会,在柳明渊主持下召开。青阳子受邀旁观。会上,由雍州神工坊根据萧煜的“奇思妙想”与工匠经验结合打造的曲辕犁改进型、水力鼓风机、新式纺车等实物被展示出来,并由招募的熟练工匠现场操作演示,其效率提升立竿见影。
“凡各州县,能推广此类新式农具至一定比例,并确使民获其利者,主官考评为优等。民间工匠,有创新改良,经核实确能提升效率、利于民生者,由天策府出资奖赏,并授予‘匠师’名誉,其技艺可受‘专利’保护,他人仿制需获准许或缴纳费用。”柳明渊宣布的政策,旨在打破“重农抑商(工)”的传统观念,激发技术创新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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