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加重:“山海市第一实验中学网球部,是一个团队。我们能够走到今天,靠的是每一个人的努力和彼此的支撑。全国大赛,是我们的共同目标。任何个人的选择,都不能,也不应该以损害团队利益为前提。如果你们选择参加训练营,那么,在离开之前,必须帮助团队做好充分的应对预案;如果选择留下,那么就要承担起在全国大赛中更重的责任。”
“同样,”他看向巴图、贺兰雪和其他队员,“如果队友因为追求更高的个人发展而暂时离开,剩下的我们,要做的不是抱怨或担忧,而是变得更强大,守住阵地,等他们回来,或者……在他们缺席的情况下,依然能赢!”
活动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炽热的阳光和不知疲倦的蝉鸣。
个人机遇与团队荣誉,眼前利益与长远发展,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尖锐地摆在了这群少年面前。
林松阳捏紧了手中的信函,纸张边缘有些硌手。他想起了东北老家父母期盼又担忧的眼神,想起了自己画纸上那些渴望冲破图纸的机械与轨道,想起了球场上那种掌控力量、超越极限的快感,更想起了和身边这些队友们一起流汗、一起拼搏、一起欢呼的每一个瞬间。
去训练营,意味着可能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变得更强。
但留下,意味着和队友们并肩作战,去冲击那个他们一起梦想的全国舞台。
苏茉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大脑在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得失概率。陈海星异色瞳望向窗外,似乎透过玻璃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教练,” 林松阳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这个训练营……如果去了,真的能……变得厉害很多吗?”
陆云川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以你们的潜力和这次区域赛展现的特质,如果能在那种环境中适应并吸收,提升会非常显着。尤其是你,松阳,你那种天生的力量感和空间直觉,以及……最后时刻展现出的‘融合’能力,正是更高层级教练所看重的‘可塑性’。但相应的,竞争也会空前激烈,压力巨大,甚至可能遭遇挫折。”
林松阳低下头,冰蓝色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我需要……想想。” 他最终说道,“也和家里打个电话。”
苏茉和陈海星也表示了同样的态度。
“不急。”陆云川收起其余的资料,“距离最终确认还有一周时间。这一周,照常训练,备战全国大赛。同时,我也会根据你们不同的可能选择,开始构思几套对应的战术方案。”
下午的训练课,气氛明显与以往不同。虽然汗水依旧挥洒,击球声依旧清脆,但一种微妙的、混杂着兴奋、犹豫、不安和更强烈决心的情绪,在球场上空弥漫。
林松阳在练习“雪原列车”时,格外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纠结的情绪都轰击出去。苏茉在练习控球时,精度要求到了近乎变态的程度。陈海星的击球则更加变幻莫测,似乎在尝试将更多的“不可预测”提前演练。巴图和贺兰雪也练得格外卖力,仿佛要通过加倍的汗水,来填补可能出现的空缺。
训练结束后,陆云川将林松阳单独留了下来。
“除了训练营的事,还有这个。” 陆云川递给他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朴素信封,“有人托我转交给你。”
林松阳疑惑地接过,打开。里面只有一张便笺,上面是用钢笔书写的、力透纸背的几行字:
「林松阳小友:
闻听澜馆一役,心甚慰之。雪原列车,颇有旧时风骨。然刚极易折,纯力易穷。若有闲暇,可来‘云巅茶馆’一叙。老夫或可与你聊聊,何为‘刚柔并济’,何为‘力之所及,心之所向’。
——一个看过你比赛的老头子」
没有落款,只有一枚小小的、红色的、形似网球拍截面又似某种古老印章的图案。
林松阳茫然地抬起头:“教练,这是……”
陆云川看着那枚红色印记,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是怀念,似是感慨,又似有一丝无奈。
“给你,你就收着。” 陆云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云巅茶馆’在山海市西山观景台附近,地方比较偏。去不去,也随你。但记住,如果你决定去,带上球拍。”
说完,他拍了拍林松阳的肩膀,转身离开了活动室,留下林松阳一个人对着那张便笺和那枚红色印记,怔怔出神。
先是全国大赛,然后是突如其来的精英训练营邀请,现在又冒出这么一个神秘的“老头子”……
林松阳忽然觉得,打赢了区域赛,拿到了全国门票,好像并不是一个结束。
反而像是……推开了一扇通往更加复杂、更加波澜壮阔世界的大门。
门后是更高的山峰,更汹涌的激流,更璀璨的星光,也必然伴随着更凛冽的风暴与更艰难的抉择。
他握紧了便笺,冰蓝色的眼眸望向窗外渐沉的夕阳,那里面,最初的茫然渐渐被一种少年特有的、面对未知挑战时升腾而起的锐气与好奇所取代。
不管前方是什么。
既然列车已经启动,就没有回头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