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立着一块古老的石碑，上面刻着灵霄宗的宗规，其中一条便是“禁地擅入者，重惩”。
石碑之后，是一片被浓郁雾气笼罩的竹林，隐隐有奇异的灵力波动从中传出。
慕清音站在石碑前，犹豫不决。
夜闵的暗示，那个真实的梦境，念念口中挥之不去的“以前”，以及凌清玄讳莫如深的态度…所有这些都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向前。
他怀疑凌清玄也做了类似的梦，可能比他还要早，要多。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迈出了脚步，踏入了那片迷雾之中。
雾气瞬间包裹了他，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
他小心翼翼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雾气渐渐稀薄，出现了一片清澈见底的寒潭。潭水中央，矗立着一面光滑如镜的巨石。
慕清音不由自主地被那巨石吸引，缓缓走到潭边。
当他望向巨石表面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巨石映出的，并非他此刻的身影，而是一个画面：
月光下，年轻的凌清玄（虽然依旧清冷，但眉宇间少了几分如今的沉郁）正无奈地看着一个与他容貌相似，却神情鲜活、眉飞色舞的少年。
那少年扯着凌清玄的袖子，笑嘻嘻地将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书册塞进他怀里…
那少年的模样，分明就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少年的神情是他不能有过的样子。
慕清音仿佛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血液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刻疯狂奔涌，冲撞着他的耳膜，发出轰鸣的声响。
他死死地盯着潭中镜石呈现的画面，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那真的是他吗？
那个笑容灿烂、眼神灵动，带着几分狡黠和肆无忌惮的少年？
与他如今这副沉静、甚至带着些许茫然空白的躯壳，简直判若两人。
而那个被少年拉扯袖子的凌清玄……虽然依旧是清冷的神情，眉宇间却少了如今化不开的沉郁与冰封，那双看向少年的眼眸里，清晰映着无可奈何，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纵容。
画面中的少年，原来前世的他鲜活又炽热。
“清玄，你看看嘛！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山下淘来的‘绝世秘籍’！”少年时期的慕清音（或许他曾经有另一个名字？另一个身份？）声音清脆，带着显而易见的促狭，强行将那本封面花哨的书册往凌清玄怀里塞。
凌清玄微微蹙眉，身体略显僵硬地后仰，试图避开那本看起来就很不“正经”的书：“胡闹。清修之地，岂容此等秽物？”
“什么秽物！”少年慕清音不依不饶，跳着脚，几乎要挂到凌清玄身上，“这可是讲述双修大道的无上宝典！我特意找来与你共同参悟的！你看这封面，画得多……哎哟！”
凌清玄终于忍无可忍，屈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力道不重，却足够让少年捂着额头嗷嗷叫。“满口胡言，看来是药谷谷主给你的功课太少了。”
少年捂着额头，委屈巴巴，但眼睛里闪烁的依旧是狡黠的光：“清玄你打我！我要告诉温师兄你欺负我！还要告诉你们灵霄宗弟子，他们敬若神明的清玄剑尊，私底下连本双修秘籍都不敢看！”
凌清玄似乎被他这无赖行径弄得有些头疼，叹了口气，语气却软了下来：“……休要胡言。拿去销毁。”
“我不！”少年一把将书藏到身后，笑嘻嘻地，“你不看，我自己看！等我参悟了其中奥妙，成了绝世高手，你可别羡慕！”
“你……”凌清玄语塞，看着少年那副“你能奈我何”的得意模样，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衣袖却被少年再次拉住。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少年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另一本看起来正常许多的线装古籍，“喏，这才是正事。这是我找到的关于上古剑阵的残卷，有几个地方看不懂，清玄，你教教我呗？”
他的语气变得认真而带着依赖，那双明亮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凌清玄。
凌清玄脚步顿住，回身看向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古籍，沉默片刻，终是接了过来。“……去静室。”
“好嘞！”少年立刻眉开眼笑，雀跃地跟上凌清玄的脚步，还不忘回头对着虚空（或者说，对着此刻正在窥视过去的慕清音）做了个鬼脸，那神情分明在说——“看，我就知道这招管用！”
画面至此，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荡漾开一圈圈涟漪，逐渐模糊、消散。
镜石恢复了光洁的表面，只映出慕清音苍白而震惊的脸。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