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引起的梦魇。凌清玄声音比平日更低，像在说服谁。
他重新坐回床沿，将孩子汗湿的额发拨到一旁，这个温柔动作与他此刻紧绷的下颌线形成奇异反差。
慕清音勉强扯出笑容：是啊，这孩子...
话未说完便哽在喉头——念念正用滚烫的小手摸他眼角，孩童指尖的温度灼得他眼眶发酸。
香囊...阿爹缝的香囊...念念突然露出甜甜的笑，烧得通红的小脸浮现两个酒窝，装了...安神的药材...爹爹偷偷...亲我额头...
空气凝固了。
慕清音感到有团火从耳根烧到脖颈，他根本不会针线，更想象不出凌清玄亲吻孩童额头的模样。
可记忆碎片中那个歪歪扭扭的丁香色香囊，针脚确实带着他处理药材时特有的收尾习惯。
凌清玄突然起身，霜华剑感应到主人心绪发出嗡鸣。
他背对床榻站得笔直，月光勾勒出肩线凌厉的轮廓。
那些记忆画面不受控地在识海翻涌——自己将睡着的念念放进小床后，转身时慕清音正低头咬断香囊上的红线，烛火给他睫毛投下扇形的影。
水...念念的呻吟打破凝滞。
慕清音如蒙大赦般去取玉壶，却发现壶身结了一层薄霜。
他下意识看向窗边的身影，凌清玄似乎也意识到失态，袖中剑指微动，霜花转瞬消融。
喂水时孩子又陷入昏睡，只是这次呼吸已趋平稳。
慕清音长舒口气，轻手轻脚地掖好被角。
转身却撞上凌清玄深不见底的目光——那人不知何时已回到床前，正静静凝视念念抓着他袖口的小手。
记忆融合需要时间。慕清音压低声音，眼下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念念突然在梦中笑起来，含糊却清晰地吐出一句：上元节...你们牵着手...给我买兔子灯...
烛火剧烈摇晃。
凌清玄的剑气与慕清音的丹火灵气同时失控，室内器物轻微震颤。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又像被烫到般各自移开。
那些记忆画面越发清晰——人潮涌动的街市，他们十指相扣走在前面，念念坐在凌清玄肩上揪着慕清音的发带...
我去煎安神汤。慕清音几乎是落荒而逃，衣摆带翻了一张圆凳。
凌清玄站在原地没动，却有一缕剑气悄然跟出，替那个仓皇身影拂开了廊下横斜的梅枝。
子时的更漏声遥遥传来。
确认念念睡熟后，凌清玄轻轻抽出被攥皱的袖角。
孩子枕边放着他刚用剑气雕的冰晶小兔，与慕清音留下的药草香囊挨在一处，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踏出房门时，他看见慕清音独自立在庭院老梅树下，手中捏着片花瓣反复揉捻。
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身时带落几点残雪，发间还沾着先前在丹房蹭到的炉灰。
孩子稳定了？慕清音问得刻意平常，却掩饰不住嗓音里的疲惫。
凌清玄点头，目光扫过他泛红的指尖——方才煎药时烫的。
两人之间横亘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氛围，比尴尬更亲密，比亲近更忐忑。
那些画面...凌清玄突然开口，惊飞了梅枝上栖息的夜雀。
他停顿得有些久，久到慕清音以为话题就此中断，却听见冰层破裂般的声音：你看到了多少？
慕清音指尖的花瓣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