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如轻纱般缠绕在山峦之间，晨曦穿透云层，洒下金辉，将峰顶的殿宇楼阁映照得宛如仙境。
露珠悬挂在草叶尖端，折射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草木气息和若有若无的檀香。
夜闵站在分配给自己的小院中，迎着初升的朝阳，缓缓演练着清静峰最基础的入门拳法——《清风拂柳拳》。
他的动作还有些生涩，远不如周围那些自幼在此修行的弟子们流畅自然。
每一招每一式，他都做得极其认真，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仿佛生怕用力过猛，会惊扰了这片圣地的安宁，也怕…释放出内心深处那个蠢蠢欲动的魔影。
来到药谷已半月有余。
突然想起，当初在灵霄宗山门，他被凌清玄剑尊带回，名义上是看在念念多次恳求以及其特殊体质的份上，给予一个“观察”和“尝试”的机会。
那里的一切，与他前世记忆中的魔宫截然不同。
魔宫是喧嚣的，充斥着力量碰撞的轰鸣，野心膨胀的私语以及绝望痛苦的哀嚎。
空气中永远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与魔气，光线幽暗，唯有强大的魔火才能带来些许扭曲的光明。
而这里，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平和安宁。
弟子们白衣胜雪，言行有度，修行讲求循序渐进，心性契合天道。
光明与黑暗，在此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在他心中拉锯。
一套拳法打完，夜闵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收势而立，微微喘息。
这具身体尚且年幼，根基薄弱，修炼正道功法更是从头开始，进展缓慢。
然而，真正让他感到疲惫的，并非肉体的劳累，而是精神上的煎熬。
每当他试图引导天地间纯净的灵气入体，按照清静峰的心法运转周天时，识海深处便会翻涌起前世的记忆碎片。
那些属于魔尊夜陨的力量感悟、杀戮技巧、吞噬魔功的捷径……如同最诱人的毒药，不断诱惑着他。
“何须如此辛苦？引魔气入体，掠夺生灵精气，你的力量顷刻间便可恢复万一…”
“这些正道功法，迂腐不堪，练上十年，不及本尊一日之功！”
“看看这些所谓的名门弟子，何其弱小，何其天真！你曾经弹指间便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阴冷而充满蛊惑的声音，时常在他冥想入定最关键的时刻，于心底骤然响起。
有好几次，他几乎要遵循本能，运转起那熟悉而强大的魔功，将周围纯净的灵气强行转化为阴寒的魔能。
但每当这时，一张纯真灿烂的笑脸便会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是念念。
那个不顾他周身萦绕的阴郁气息，执意将他从阴暗角落拉出来的小男孩。
那个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甜点偷偷塞给他的小男孩。
那个在凌清玄面前为他争取机会，眼神亮晶晶地说“夜闵哥哥不是坏人”的小男孩。
念念，成了他在光明与黑暗的漩涡中，唯一牢牢抓住的救赎。
这让他不由得又想起刚进入灵霄宗时，在遇到的事情。
“夜闵师弟，早课时间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夜闵抬头，看见一位面容敦厚，年长他几岁的少年站在院门口，那是负责引领新弟子的大师兄，程远。
程远是土系单灵根，资质中上，但性情沉稳踏实，对夜闵这个来历不明，沉默寡言的“师弟”颇为照顾。
“程师兄早。”夜闵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垂下眼睑，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因遭遇变故而有些内向，但求知若渴的普通少年。
“嗯，看你练得很认真。”程远走近，仔细看了看他的动作，指点道，“‘柳絮随风’这一式，手腕还需再柔和三分，意在引导，而非发力。我们清静峰的功法，重在契合自然，润物无声。”
“是，多谢师兄指点。”夜闵依言调整，心中却泛起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