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合自然？
润物无声？
在前世的魔尊眼中，力量就是用来征服和毁灭的，何须如此麻烦？
但他表面上依旧谦逊受教。
去往讲经堂的路上，遇到的弟子大多对他投来或好奇，或疏离，甚至略带审视的目光。
夜闵能感觉到这些目光中的含义。
他来历不明，资质看似普通（他刻意隐藏了真实根骨），又是由剑尊亲自带回，难免引人猜测。
他如同一个异类，闯入了一片纯白的世界，格格不入。
讲经堂内，檀香袅袅。
今日讲授的是《清静心经》，旨在帮助弟子们涤荡心尘，稳固道基。
授课的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的长老，明心长老。
“大道至简，唯清唯静。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长老的声音平和悠远，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大部分弟子都沉浸在这玄妙的道韵之中，面露祥和。
唯有夜闵，眉头微蹙，身体几不可察地紧绷着。
《清静心经》 的力量，如同温暖的泉水，试图冲刷他识海中那些阴暗血腥的记忆。
这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甚至…恐惧。
那些记忆，是他力量的源泉，是他身份的证明，哪怕那是属于“夜陨”的，他也不愿就此被“净化”。
他本能地抗拒着心经的力量，精神壁垒悄然竖起。
这使得他看起来像是在努力理解，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显得资质驽钝。
程远坐在他旁边，见状低声安慰：“夜闵师弟，不必心急。《清静心经》奥妙无穷，初时难以领悟实属正常。静心感受即可。”
夜闵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他并非不能领悟，而是不敢完全放开身心去接纳。
光明的力量，对于习惯了黑暗的灵魂来说，同样是一种灼烧。
课毕，众弟子散去。
夜闵独自一人来到后山的僻静处。
这里有一片紫竹林，风吹过时，竹叶沙沙作响，环境清幽，少有人来。
他需要独处，需要消化内心的冲突，也需要…秘密地尝试一些东西。
他盘膝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再次尝试运转清静峰的基础心法。
灵气缓缓汇聚，如丝如缕地渗入经脉。
那种纯净温和的感觉，让他这具渴望力量的身体感到一丝慰藉。
然而，就在灵力流过某个关键窍穴时，前世记忆再次汹涌而来。
这一次，异常猛烈。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座白骨垒砌的魔宫王座之上，脚下是万千魔众的跪拜，嘶吼声震天动地。
手中握着的，是曾饮尽无数强者鲜血的魔剑“陨星”。
力量！无与伦比的力量感充斥全身，那是执掌生死、俯瞰众生的绝对权能。
“归来吧！何必在此伪装弱小，受这窝囊气！” 魔念咆哮着。
强烈的反差让他气血翻腾，周身气息瞬间变得紊乱，一丝极其微弱，但本质极为精纯凛冽的魔气，不受控制地从他指尖逸散而出。
“嗤——”
旁边一株生机勃勃的紫竹，被那丝魔气扫过，翠绿的竹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焦黄，最终化为飞灰。
夜闵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涔涔而下。
他死死盯着那株枯萎的紫竹，心脏狂跳。
只是无意中泄露出的一丝气息，便有如此破坏力。
这就是他本质的力量吗？
与这派祥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恐慌之余，一股深藏的，对强大力量的渴望与迷恋，也悄然滋生。
“我…我到底是谁？”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声音沙哑地自问，“是灵霄宗剑尊的记名弟子夜闵，还是…魔尊夜陨？”
两种身份，两种命运，在他体内激烈地碰撞、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