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太监当年七下西洋,船队庞大,补给困难。”汪直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于是他秘密改造了通惠河故道的一段,作为船队北上时的秘密补给站与维修坞。那里,藏着他从西洋带回的最珍贵的宝物,以及……‘星槎枢机’的动力部分。”
他拿起那块黑色石板:“此石能感应‘动力之核’的位置。而它现在显示……”
石板表面,忽然亮起一点微弱的红光,位置正在地图上通惠河故道的某处。
“它就在北京城下。”汪直看向赵宸,眼神复杂,“在紫禁城的根基之下。”
赵宸浑身一震。
通惠河故道有一段,确实从皇城下方穿过!若真如汪直所说,那件能“掌海权、控天象”的宝物,竟一直埋在皇帝脚下!
“现在你明白了?”汪直惨笑,“老衲穷尽三十年,想找的从来不是海外的宝藏,而是京城地下那件能扭转国运的至宝。有了它,才能肃清朝堂,才能重振大明,才能……实现三宝太监未竟的遗志——开万世之海疆,扬汉家之天威!”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可惜……老衲等不到那一天了。”
赵宸这才注意到,汪直胸前僧袍已被鲜血浸透——方才在塔林,他并非毫发无伤,只是强撑到现在。
“赵宸。”汪直扶着石台,喘息道,“老衲可以死,但‘星槎枢机’不能永远埋没。你……拿去吧。”
他将铁匣推向赵宸。
“为什么?”赵宸没有接。
“因为……”汪直的眼神开始涣散,“因为你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真心想救这个国家的人。虽然……你的方法,与老衲不同。”
他身体晃了晃,缓缓坐倒:“地宫火药库被炸时,老衲已中了一块弹片……活不久了。这密室后方,有一条密道直通长江边,那里有船……你快走……”
声音越来越低。
赵宸沉默地看着这位权倾一时、谋划半生的老太监,此刻如风中残烛,即将熄灭。他心中涌起复杂情绪——恨其祸国,叹其执着,哀其下场。
最终,他还是上前,接过铁匣,又从他怀中摸出那瓶真正的解药。
“公公还有什么未了之愿?”赵宸问。
汪直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密室顶部,仿佛要透过岩层看到星空:“若……若有可能……将老衲的骨灰……撒在海上……老衲想……看看三宝太监当年见过的……那片汪洋……”
头一歪,气息断绝。
赵宸站在原地,看着这位昔年司礼监掌印太监、后来栖霞山隐僧、暗中编织“海网”三十年的老人,最终以这样寂寥的方式,结束了他复杂而矛盾的一生。
陆绎此时才追进密室,见此情形,也是一愣。
“走吧。”赵宸收起铁匣与解药,“此地不宜久留。”
二人按汪直所说,找到密室后的密道。临行前,赵宸回头看了一眼汪直的遗体,想了想,还是脱下外袍,盖在他身上。
“不管他是忠是奸,终究曾是大明子民。”赵宸轻声道。
密道漫长,走了约半个时辰,前方传来水声与新鲜空气。出口竟是一处极其隐蔽的江边石窟,洞外系着一艘无篷小船。
二人上船,顺流而下。
天色将明时,他们在一个偏僻渔村靠岸。陆绎联系上接应的锦衣卫,得知栖霞山战事已了:净军大部被歼,小部溃散,魏国公正在清剿残敌。周文焕带人炸了地宫火药库后,也身受重伤,此刻正在南京城中救治。
而吴惟忠,已带着那本账本,随魏国公的人马返回南京。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但赵宸心中却沉甸甸的。他怀中那铁匣里的石板,那点微弱的红光,像一只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一切。
星槎枢机的另一半,竟在北京城下,紫禁城根基之中。
这个消息,该告诉谁?能告诉谁?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灰蒙蒙的天空。冬日的晨光刺破云层,洒在江面上,泛起粼粼金波。
而千里之外的北京城,此刻刚刚敲响早朝的钟声。
紫禁城下的黑暗里,是否真有一件沉睡百年的宝物,正等待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