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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言情 > 古言 > 花见羞 > 第92章 绿竹青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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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重诲原本顶着一张暴怒的俊彦,听到李嗣源口中低低的吐出这几个字,愤怒瞬间就消去了大半。

这其中主要的缘故,并不是安重诲多沉不住气,而是自他做了李嗣源府上幕僚至今日的此时此刻之前,还从未听李嗣源同谁服过声软,道过句谦的,他今日听见的这句,绝对算得上是辟地开天独一份儿。

原本就只是个玩笑,安重诲其实并未当真动怒,只因出糗时正当着王蓁的面,安重诲颜面上有些过不去,却不曾想李嗣源竟同自己道了声歉。

安重诲立刻觉着,还是自己赚了。

一脸怒云片刻便化了个干净,攒出个拨云见日的笑靥,又十分大度地挥了下手,正欲开口说几句客套话,却听李嗣源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玩的有些过了。”

安重诲脚底下一个趔趄,幸而身后的春池手快将他扶住,顺带奉上一副怜悯眼神:“安先生,我先扶着您回房歇歇吧。”

看着安重诲有气无力地倚着春池离去,王蓁一脸莫名的凑上前几步,小声问:“这人方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李嗣源望着安重诲的背影,唇角仍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痕:“他每逢饿了便如此,你做两张饼给他送去便无碍了。”

王蓁一脸狐疑地望向渐渐消失在视线外的安重诲,心里嘀咕:只闻女子饿了容易晕眩,却从未听说男子也有这个症候。

王蓁立在当地胡思乱想,回头再看时,李嗣源已然走的远了,只得追过去,问道:“我既暂留在将军府上,也不好白叨扰,还请将军赐个差职。”

李嗣源脚步未停,淡淡道:“你既会做饼,就仍去厨下做事吧。”

王蓁一心想着,只要不在这府上吃白饭便暂且安了心,在厨下做事又驾轻就熟,正合了她的心思。

她眼下虽扮着男装,但若同府中其他小厮同住,多有不便,李嗣源倒也体恤,仍让她独自住着先前的那间房。

王蓁单独住一室,表面上看着,同近身侍奉李嗣源的春池,秋沁等掌事侍从一样的待遇,在旁的府仆眼中,自是另眼相看的。

厨房本就人多,且各人分派的活计都是固有的定例,王蓁是临时安进来的,其实并没多的活计让她做,又因她饼做的尤其好,掌事的厨娘便只派她单做饼,其余皆不劳她。

一日食谱单子上没写要饼,王蓁便只管歇着,日子过的倒也清闲自在。

此日晚饭后,王蓁早早下了工,回房时顺带打桶热水洗了个澡。

秋意渐浓时,晚间洗了头发不易干,王蓁便只简单绾了个髻,抬眼见外面天色尚早,环顾房内一圈,目光落在床头。

她当初由军营中匆忙逃出来的时候,因舍不得,便将刘鄩生前赠的几本书顺手塞进怀里。这些日虽安稳下来,却仍常梦见刘鄩当初的慈和模样,醒来便忍不住抹一回眼泪。

为睹物思人,王蓁便将这几本书放在床头,权当个念想时时看一看。

此时闲来无事,王蓁想起刘鄩生前常劝自己读书的话,只觉那时听见这些话就脑仁疼,如今,再没个这样的人拎着耳根子念叨,反由心下生出许多寂寥,忍不住便去翻那书卷。

李府的晚间,主人的上房可灯火通明,彻夜不熄。仆从房里的灯烛份例却是有限的,并非全为节俭,主要是为了督促仆从早些歇息,不妨碍次日早起做事。

王蓁因先前在军营中,闲时曾将《百战奇略》读过大半,当时刘鄩行军至晚间闲暇,还给她析解过其中的几个奇略战例,王蓁听着也觉有趣。

眼下王蓁独自伏案读书,忆起先前听刘鄩列举的那些战略故事,倒也颇觉受益,不觉就看的入了迷,正看的兴起,突然“扑”地一声,房内霎时一片漆黑,蜡烛用光了。

凭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王蓁摸索着轻轻拉开房门,远远听见更鼓已经敲过三更。手里握着书卷,王蓁无半点睡意,且头发还未晾干,突然想起前几日晚间,在李嗣源书房门前栈桥上,看见的那只石兔子灯,至深夜仍点着明油灯,正是看书的好去处,便携了书卷,向书房方向走去。

转过月亮门,就现出一带水榭,栈桥安安静静地铺在上面,几个雕刻精致的石灯明若落辰,吐出暖暖的橘色光晕。

王蓁心下欢喜,仍在那只石兔子灯下坐了,展开书卷,倚着栏杆细阅。

深秋临水,入夜便由水面生出几分澈凉的寒意,沁凉的夜风不知从何处吹送来缕缕丹桂的薄香,缠绕在鼻息间竟许久不曾散开,招惹的王蓁忍不住打了个刁钻的喷嚏。

出来的匆忙,没顾上披件厚衣裳,只穿着件素色棉布单衣,这一个喷嚏倒惹出一层鸡皮疙瘩,王蓁才恍觉有点冷了。

翻了翻手里的书,《教战》一篇只剩下最后几页,王蓁有点舍不得走,索性抱着手臂忍一忍,读完了此一整篇再回去睡觉也无碍。

王蓁书读的专注,丝毫未察觉有轻缓的脚步在身侧停驻。

低垂的长睫因眸光而微动,落在书页上,王蓁下意识轻诵:“三军之士,素习离、合、聚、散之法,备谙坐、作、进、退之令,使之遇敌,视……”读至某一处时,瞧着个面生的字,王蓁黛眉紧蹙,喃喃自语:“这个字怎么读来的?”

“视旌麾以应变,听金鼓而进退。如此,则战无不胜。”

轻缓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在寂静的夜里,犹如卵石入平湖,王蓁猛地抬起头,正对上石灯映出的,李嗣源黑曜石般深邃晶亮的眸子。

一霎时,王蓁微微有些出神。

李嗣源的眸光却略过她的眸子,径自落在她手捧的书卷上。长眉微挑,难得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罕色:“你在这里看兵书?”

王蓁被这一问,才恍若回神,起身施礼时,老实回道:“房中的灯烛燃尽了,我想起此处的石灯通宵点着白耗油,就过来看书了。”

李嗣源又撅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书,淡淡道:“你既读的是兵书,还敢明目张胆来此处读?”

王蓁蹙着秀眉,琢磨李嗣源为何突然蹦出这么句不搭边的话,恍然想起自己才看过的书中内容,灵台顿悟,讪讪笑道:“兵书有云:‘凡用兵之道,以计为首。未战之时,先料将之贤愚……计料已审,然后出兵,无有不胜。’”

最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可见,我今夜是失于未探敌之虚实,还是兵法没读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