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门轻轻合上，李嗣源的眸光在王蓁微垂的眉睫间停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便转身靠坐在床头，开始闭目调息。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从试喜服那夜之后，他和她之间，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有点茫然无解。
缓缓将头靠在墙壁上，李嗣源闭着眸子在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离开军营太久，离开沙场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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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堂屋里的王蓁，同样蔫耷耷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手臂里，回想刚才他说的那番话。
她是不是真的变蠢了？蠢到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刚逃出宫，竟还傻乎乎要跑出去抓药。
可是刚才的那种情况，她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她满脑子装的，唯有他身上的伤……
王蓁想起丁十六娘同她说过一句话：“因为太在意，才会乱了方寸。”
她凌乱，因为心里有他。
他冷静，因为心里没她。
王蓁突然从心坎儿里很讨厌现在这样的自己，不是明明说好的，就算喜欢了那也是她自己的事，自己的事情只要搁在心里就好了，做什么摆出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晓得人家不会领情，摆给谁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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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四拎着几包中药刚一跨进门槛，就看见王蓁红着眼圈趴在桌上正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原本两条好看的秀眉，全纠结在脑门中央，再搭上她这般好看的样貌，光瞧着就让人心疼的紧。
霍四轻着步子走过去，小心唤了一声：“师父？”
王蓁抬起头见是霍四回来了，便站起身顺手接过他手里的中药：“平白耽搁你半日功夫，你快去照看生意吧，我去煎药。”
看见王蓁独自往后院灶房走，霍四有点担心，原本也想跟过去，却听里屋传出来李嗣源的声音。
推开房门走进屋内，霍四见李嗣源仍像昨天夜里一样，正倚在床头闭目将养心神，听见门响才缓缓睁开眼。
霍四的目光只在李嗣源的脸上停了一下，就赶紧垂下来盯着眼前的地面。他也不晓得为啥，每次跟这个男人接近，心情莫名其妙就有点紧张，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就好像那双眼睛里蕴含着不容接近的无上威严。
霍四出身市井，虽没经见过特别尊贵的人物，可生意做了这么多年，识人的本事还是历练了一点。从昨晚上王蓁将这个男人扶进房里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种直觉，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刚才他出去买药的时候，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没错……
就在霍四盯着地面出神的时候，李嗣源低声问了句：“霍掌柜都已经知道了？”
霍四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向李嗣源，李嗣源安静的目光也正将他望着。
霍四紧张地搓着粗糙的手掌，像是在犹豫什么，却听李嗣源继续问：“市井街巷，想必已经贴出告示了吧？”
霍四轻叹了一声，从袖管里取出一张叠的皱巴巴的纸递给李嗣源。
李嗣源单手接过来，哗啦一声将纸张抖开，上面果然是缉拿他和王蓁的通缉告示，内容只写着朝廷要犯，却并没写明他二人的身份，不过两张小像画的倒有几分像。
李嗣源将告示缓缓折起来放在床头的木箱上，眸光平静地看向霍四：“霍掌柜放心，我俩不会在此逗留太久，也断不会给霍掌柜找麻烦，只是今日来过的那个赤脚大夫……”
霍四赶紧道：“公子请放心，章大夫是我多年的老邻居，他人很好，绝不会说出去的。”
李嗣源轻轻点了下头，继续道：“关于我手臂的毒伤，暂时莫同蓁儿讲。”
霍四又点了下头，见李嗣源似要起身，便赶紧上前搀扶。
李嗣源坐直了身子，问：“霍掌柜可认字？”
“认的不多，简单些的字勉强能认几个。”霍四说话时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李嗣源让他帮忙拿来笔墨，在纸上简单写了几样东西，将写好的字条递给霍四：“劳烦霍掌柜按字条所写，帮我将这几样东西采买回来。”
霍四立刻接过条子大概看了一遍，很爽快地应下就转身出去了。
霍四刚离开，王蓁就端着碗汤药走了进来，将汤药小心端到李嗣源面前：“药汤我已经凉过了，不烫，刚好可以喝。”
李嗣源从王蓁手里接过药碗，抬眸时见她始终低垂着眉睫，神态比清晨时安静许多。
王蓁见李嗣源自己端碗喝药没问题，便拿起一块裁好的布条上了床，蹲在他身边开始小心解开裹着伤口的布。
李嗣源将空药碗放在床边，回头看时，却见王蓁此时解布条的手比昨日从容许多，眼神里也没了昨晚上的那般紧张慌乱。
将染了血的布条换下来，将霍四带回来的药粉小心撒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新布条将伤口封好，举止利落地伺候他用过了药，王蓁拿起换下的旧布条就要离开，手臂却被李嗣源轻轻握住。
手腕被握住，他手心温热的温度突然贴上来，王蓁心下微恸，很想看他的脸，却终究忍着将眉睫垂下，语声微凉：“有事？”
“将带血的布条埋了，不要随意丢。”
王蓁不着痕迹地抽开握在他掌心里的手腕，只应了一声，端起床沿的药碗就要往外走。
“王蓁。”李嗣源开口将她唤住。
他弄不明白王蓁的态度为何突然变的拒人千里，但见她好似不想同自己多说话，便只道：“你准备下，明天咱们离开这里。”
王蓁依旧没看他，只点了下头，便端着碗出去了。
看着又被合上的门扉，李嗣源不禁蹙了下眉。
整整一日，除了端饭送药，王蓁再没进过房间。
吃过了晚饭，李嗣源因在屋里闷了一整日，便走出来站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院子的木门被推开，霍四推着烙饼的车摊子走了进来。
看见李嗣源站在院子里，霍四笑道：“李公子今天的脸色可比昨天好看多了！”
李嗣源笑了笑，上前准备帮忙推车，却被霍四拦住：“这样的粗活我干十几年了，不用人帮，你且等着，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啦！”说完就兴奋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