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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苏正想着,尚未来得及开口,病床上的醉瓮突然动了动手指,但他的眼睛还是睁不开,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爸爸!”岑远望喊他,试探他的反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醉瓮手指颤抖,含糊不清地呓语几句,而他的心电检测仪已经发出警报。

复苏见势不好,连忙叫了医生护士进来,她和岑远望也自动退到了门外。

几分钟后,披头散发的岑雪芙赶来,见她虚弱地倚在门边,喃喃自语:“没了,这回儿真的没了......”

复苏心里“咯噔”一下,在她急匆匆跑回房间,想叫付母过来的时候,无意中撞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四十出头,西装革履,很是斯文,复苏猜测他是律师或者其他什么人,当时没理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可等她把付母领到醉瓮病房前,她又看见了那个男人,他也守在门口静静等候。

直到两个小时以后,忧心忡忡的一干人终于等到了病房开门,只不过,那主治医师摘掉口罩,张嘴说了一句什么,管家脸色沉重,翻译说:“随时。”

复苏心里“咯噔”一下,又见刚才那个男人淡定从容地拦住岑雪芙,而他自己却率先进了病房。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居然能比亲属更重要?

“我要回去睡觉!”付母突然来了一句。

复苏“啊”了一声,在这紧要关头,妻儿不是应该守在这才对吗?

“我也先回去。”

她抬起头,见岑远望说了一句就转身走了,她也拗不过母亲,只好先回了房间,让管家有事喊她。

那边的林怀瑾听了醉瓮“随时”的消息,事不宜迟,他让刘汉三和私人飞机准备着,等醉瓮葬礼一过,他立马带复苏和付母回鹏城。

“办手续都是回到国内才生效的,我们先回去,这样也就不怕岑雪芙想害你们了。”他对复苏说道。

只是复苏总感觉不对,她觉得岑雪芙让她签字以后,也没有说对她怎样怎样的意思,难道,心胸狭隘的人是她自己,总想着别人要害自己?

是啊,光天化日、人来人往间,哪能那么轻易就害人呢?

何况在她看来,岑雪芙顶多只是一个虚张声势的人,也不见得心思有多狠毒,如若不然,她早就可以在她没来法国之前,派人把她干掉,再制造她意外身亡的假象,何苦巴巴地绑她过来,再逼她呢?

她不解,但林怀瑾说他不方便留在这里,于是回了酒店。而她也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付母。

付母仿佛还意识不到什么,她像平时一样,到处去花园转转,晚饭前还要跑到厨房看看。

厨房里正在煲的老鸭汤,浓香四溢,付母看见了就要喝。复苏想着岑雪芙半天都在病房那边守着,应该也没机会下毒什么的吧,于是她盛了一碗,看着母亲喝完。

付母喝得津津有味,还很开心地对她提议:“我们拿过去给他们喝吧!”

复苏惊讶于她竟然还有这种思维,只得答应说好,转身去橱柜找了两个有盖子的餐盒。

等她回头,付母正在用勺子搅拌那锅汤,看起来还想喝的样子,她准备又盛一碗,付母却丢下勺子说:“不要了,再喝他们就没了。”

复苏苦笑,装了两碗汤带去病房,给了岑雪芙和岑远望。

可岑雪芙此时满心想的都是她的股份,哪里还顾得上吃?她摆摆手说不要。

小望他倒是要了,复苏知道他向来爱吃,两碗都给了他,让他坐到外面的客厅慢慢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一夜倒是出了奇了,三更半夜的时候,醉瓮的生命体征又恢复了平稳。

守了十几个小时的岑雪芙也都扛不住了,她把大家都劝回去之后,自己进了醉瓮的病房。

“老爷子、老爷子?”她喊了两声。

可醉瓮闭着眼睛,动也不动。

“其实我知道你这样比死去了还难受,你之前让我研发的安乐药,我还留着,夫妻一场,让我送你一程好不好?”岑雪芙趴在醉瓮床边,低低柔柔地说着,随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小药片,倒在水里化开。

醉瓮依然没有知觉,但他的心跳还在继续。岑雪芙一咬牙,掰开他的嘴巴,将药水慢慢流了进去。

“你走了,我们以后就再没牵扯了,我都是做都是为了你儿子,你会体谅我的吧?”她一边说一边流泪,最终,她垂下手,带着杯子离开了病房。

也就在她回到自己房间,泪眼朦胧的时候,岑远望突然来到她跟前,“妈妈,管家让我补一份入境签证,登记,说我没满18岁,要监护人签字,你帮我签一下。”

岑雪芙失魂落魄,看也没看,接过笔就签了。

岑远望惴惴不安地回到房间,再趁夜深人静、没人注意的时候,他又把那份“登记”文件拿给了出入病房的那位律师。

天蒙蒙亮的时候,醉瓮的心跳停止了,医生也正式宣布他死亡。

他走得安详,整个庄园也随着天色大亮,陷入了一片悲戚当中。

听管家说,醉瓮选择在法国临终,一是为了不影响公司的正常运行,二是不想被那么多人知道......他生前一直害怕有人说他报应!

复苏默默哭了许久,她真的心痛了。那个除了她母亲之外,与她有着直系血缘关系的人,她这辈子最憎恨,最不想面对的人,他,竟然真的走了!

然而付母似乎有了一种大家不开心,她也保持沉默的认知,她没有跟着复苏哭,只眼睁睁地看着,一句话不说,脸色阴沉。

直到今天,复苏才第一次觉得母亲神志不清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她不知道:抛弃自己十几年的丈夫过世了,她心里的冤屈还没得以平反,那个负心汉就已经与她永久告别了......她也不用像所有中年丧偶的女子一样,哭得歇斯底里、泪流满面。

就像岑雪芙,复苏看她却是发自内心地痛哭了,只是她在哭什么呢?因为和丈夫感情好,不舍他离去,还是因为丈夫走后,她一下子没了依靠,担忧自己和儿子以后的生活?

复苏不知道,整个庄园都在为醉瓮准备身后事,她和母亲还有岑雪芙,她们三个人在醉瓮跟前守了很久很久,却唯独没见岑远望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