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未至,日光顺着天色云气透降在大地上,照晒着干黄的土地,雨水三日不见,河床下降,大地已经开始燥裂。
虬龙河第九军大营外,一道青履素袍中年人影飞速奔来。
那人穿入大营,黑白发丝散乱,面色中积压着忧愤,直向中军大帐而去。
此时的中军大帐外,早有武炎毒、浣碧纱、屠娇娇三位金丹真人等候,见了东郭义,各自露出复杂苦涩的神情。
东郭氏,濮阳河域有数的金丹修真仙族,五百年积累的家业名望,一日之间被拘魔宗弟子收割戕灭。
不等三人宽慰,帐门翻开,赤云子项昆岭慢步走出,冲四人执礼罢,教他们自行进去。
东郭义疾步而入,望见那背对着帐门的银甲红披道人,抱拳半跪,悲怆抽噎:
“姜帅,我家……我家六世艰修,五百载基业,被那恶宗一朝戮灭,我……”
随后跟进来的三人,也纷纷半跪拜下,他们三家也是受难者,各自心里都仓皇不安,谁也顾不得什么体面。
东郭义前几日一直在三百里外的秘境中忙碌,今日遭逢噩耗,出来查问,晃神震魄,才有此番泣不成声之举。
短短七天的时间,从栽罪污名,到夺城收地,再到屠家灭族,那两个鸿都洲来的拘魔宗金丹做的果决狠辣,教人反应都来不及。
大帐内东郭义悲痛哭诉,其余三家金丹心头凄然,也在暗自盘算着自家的出路。
那是化神仙宗的发难,再不甘,又能如何。
东郭义肩背宽厚,长须灰败,哭诉了半柱香的时间,见台上之人一声不发,仍旧背对着众人观望疆域地图,心头逐渐凉了下来,喉咙静默。
少顷,台上人影转过身来,缓缓坐在主位,平静道:
“道兄,你修行至今该有三百年?”
东郭义愣了一瞬,疑惑望向主位之人,只听那金石之音冷酷发来:
“东郭氏子弟在军中者,尚有数十人,皆乃英才。便是家毁族灭,再建就是,我辈生于血火之间,何惮斧钺之祸?”
东郭义震愣,脑袋霎时间清明,其余三人惊诧抬头,皆生了折服崇敬。
家毁族灭,这是多大的灾难,在这杀神面前被描绘的云淡风轻。
无怪乎人家能名震东洲,统领这南北诸门塞来的数千修卒,令行禁止,生杀予夺。
姜玉洲起身把四人扶起,教他们各自落座,他则把帐窗拉开,负手而立,静静看着营中军卒流动,斜阳西下。
屠娇娇回了神,纤手擦拭了汗珠,讪笑道:
“姜大哥,咱们几家根落都扎在濮阳河域修仙界,数百年来莫说得罪山上,每每交集只唯恐怠慢,遇到不讲理的,还得做人奴婢,如今仙宗不顾情面,短短数日蛮霸半座南域,收占了濮阳十七城,这……又该如何是好?”
武炎毒老脸苦涩:
“我那小派创立以来,自是吃惯了苦头,舍得下面皮,可昨日阎氏金丹赴临,二话不说就要整座灵地,唯恐弟子们被打杀,我已让老实交付了。”
浣碧纱一袭翠白道服,凹凸有致,吹弹可破的脸蛋上亦有深深的担忧:
“杨花阁如今倒还未被通告,只怕也保不住。”
三人背后分别是业火帮、命魂门、杨花阁,都是创立了至少三百年以上的修真势力,但面对拘魔宗,实在是不敢抬头。
帐内静默良久,直到门外身着黑服的澹台庆生走入,姜玉洲与他对视一眼,才坐回主位,平静开口道:
“你等心思,我已明晰。”
“乱世之中破门绝户,平常事尔,稍后随澹台一同南归,各自拖家带口,能东来参军的,都来参军,暂时来不得的,往清灵山求助我简师兄。”
“给你四人十五日时间,不论结果如何,逾期未返者,按律追诛!”
四人相视,一同弯腰拜谢,心头感激不已。
军中难谈情分,但这位顶头上司轻描淡写两句话,给了他们足够的支持。
赤龙门如今是南域金丹门户魁首,不提那位难见一面的清风真人,这位姜真人不论情分还是本分,都显足了担当。
东郭义心底里反复在提醒自己,还没有结束,一切还没有结束,自家还有的救。
他拜谢罢,转头就要出门,抬眼却见一道内搭黑金衬服,外套第九军龙纹道袍的中年道人走来,心里原本被压下去的悲愤瞬间冲头,纯粹的木灵气轰然爆发而起:
“狗贼,拿命……”
下一刻,一道冰凉的手掌覆压在东郭义的肩膀上,澹台庆生裹面中那双冷静的眸子望着东郭义,道:
“道兄,南返要紧。”
武炎毒、屠娇娇、浣碧沙这三位金丹一同拉着东郭义出门,东郭义怒目圆睁,嘴里喊着: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你家必……”
他的嘴被武炎毒的糙手捂住,愤恨的怒火却止不住传达到申屠经的心头。
申屠经神色复杂,他面貌年轻,金丹四层的修为,来到第九军本想着低调做事,早日等着翠萍道开辟完赶紧回家,谁能想到天降仇怨,昨日袍泽转眼变成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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