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正如张十三所说,陈兵放弃了距离铜门关较近的区域,开始收缩兵力集中防守。
陈宁领兵行至临铜关,遇到了先锋军留守下来的士兵。
据他们说,先锋军行至临铜关时,临铜关中已经空无一人。
陈宁放眼望去,临铜关果然没有一点战斗过的痕迹。
没有多做停留,陈宁领兵马不停蹄的继续向前方追去。
先锋军的行军速度非常迅疾,陈宁追了将近一日,还是没有追上杨文政的脚步。
行军的路上,不时能够见到三三两两的百姓从青州的方向背着行囊向铜门关方向而去。
当一位看着年近古稀的老丈背着孙儿踉跄着经过陈宁身边时。
陈宁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位老丈,不是说陈国人已经撤出青州了吗,你们怎么还跑出来了?”
那老丈见一个领兵的将军问话,有些畏惧的看向陈宁,颤颤巍巍的说道,“这位军爷,你可是不知道,陈国人退出青州的时候,把咱们能吃的粮食全都抢走了,我们这些老百姓,只能拖家带口去关内求条生路。”
青州虽然被陈国人占领了近二十年,但青州的百姓,心中一直当自己是吴国人,故而这老丈口中称那些当兵的为陈国人。
陈宁叫来张十三,让他将一些口粮分给了这些百姓。
一众流民得到粮食后对陈宁千恩万谢后,继续向关内的方向而去。
陈宁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张十三道,“以后看习惯了就好了,大概十年前,那时候我是驻边的兵,每天见到的多了去了,那时候打仗,路边上隔上不远就能够看到几具尸体,再正常不过了。”
陈宁点点头,掉转马头领兵继续赶路。心中浮现出一句话。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话是这么说,可是看看沧州城的百姓,在看看这路上的流民。
谁愿做那乱世中的浮萍呢。
同一片天空下,陈国天江六州的百姓们,比之这青州的流民还不如。
牛二是天江流域乡下的佃农,帮地主种地的。
连绵数月的大雨,他种的庄稼还没有成熟便全都涝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谁也没想到,这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雨竟然没有引起陈国朝廷的重视。
天江六州的官员日夜上书请求拨款修堤,却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到最后天江六州联名奏上万民书,陈皇才从军饷中挪出了一部分用来修补堤坝。
可是这修补堤坝,对天江六州的百姓来说,也是一场灾难。
陈国兵丁都被派去了前线,家中有权的,有钱的,走动走动便省去了劳役之苦。
最后修堤坝的还是只剩下了食不果腹的劳苦百姓。
当大自然发怒的时候,人类便如同蝼蚁一般渺小。
钱不够,人不足,天江决堤了。
汹涌的天江水灌入六州的土地,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
牛儿的大哥,三弟全部死了。
决堤的时候,他大哥和三弟就在那堤坝上。
牛二被留下来照顾他爹还有小一辈的几个孩子。
可是在牛大和牛三死后一个月不到,牛二的爹也死了。
活生生饿死在了炕上。
他的孩子,也死在了他的怀里,死前还对他说着,“爹,我饿。”
牛二的儿子死后的第二天,他的侄子,也就是牛大的儿子,拎着菜刀冲进了地主家去抢粮食,被人乱棍打死。
乱世之中,命如草芥。
牛二低着头,在地主家的墙外捡回了他侄儿的尸体。
他带着牛三的儿子,两个人用草席子卷起尸体,来到山上刨了个坑埋了。
他爹和他自己的儿子也埋在这。
牛二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地上的砂石嵌入了他的皮肤中,鲜血在他的额头上留下。
他转身下山,天上的雨好像永远停不下来一般,冲刷着地上的泥土,连刚刚埋下去的草席子也被冲开了一角。
“二叔,我们去哪。”牛二低沉的说道,“我们去找吃的。”
……
陈皇面前的案几上,来自天江六州的奏折早已经堆积如山。
早朝之上,陆续有文臣上前谏言道,“皇上,此时应暂缓和吴国的战事,拨银赈灾,派兵修堤啊。”
“是啊皇上,臣以为当务之急应该与吴国求和,天江六州灾情不退,饿殍遍野,已经发生了数起动乱,长此以往民怨沸腾,民心不稳啊。”
带头主张和吴国求和,修堤赈灾的是陈国当朝左相。
他一带头,陈国很多文官相继谏言,可陈皇就这么坐在龙椅上看着他们,不阻止,也不赞同。
这群官员说的嘴唇都干了,也没得到什么回应,慢慢都停了下来。
朝堂上顿时安静,陈皇扫视着刚刚劝谏的那些人,忽然转头看向了兵部尚书,问道,“董良,时刻关注军中所需,密切注意动向,一旦军中有所需,要第一时间和户部沟通解决,户部需全力配合。
前线的消息要时刻和朕汇报,朕不希望战报被延时一分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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