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如龙的长枪在莽古尔泰身边起伏,他撞进敌群当中几无一合之敌。手里长枪所到轻易地击碎三层重甲,从一名家丁的胸腹划过直到腰背,两人打马交错,那名家丁不可思议的试图捂住伤口,却发现生命在不断地流逝,回头才看见战马践踏过他的肠肚,留下喷涌而出的鲜血。
天空中暮色已至,死亡在双方之间绽放,可在这个刹那莽古尔泰是最耀眼的星斗,他凡出手必杀人,与铁塔一样的重骑交锋竟然不落人下,大大鼓舞了身后旗丁的士气。
莽古尔泰只觉得自己突破了武艺的界限,他挥洒而出的枪不是凡间的俗物,是在天空中仰望的长生天借助他莽古尔泰的身躯使出的绝世枪法。
不但如此,莽古尔泰还有多余的心思观察周围一切,他一直在等候着那潜藏在暗侧的毒蛇何时发动致命的一击。
现在他有了绝对的信心,突破了极限的武艺足以让他拦下对方的攻势。
来吧,来吧,让我莽古尔泰看看你到底有何等的威能。
只能怪你轻敌了,以为我带着败卒就不能拦下你们,不用那如墙的冲锋就是你此生最大的错误!
莽古尔泰在心中怒吼,嘴里含混的发出野兽般惊心的嘶嚎,让家丁们都下意识的想去避让这个鬼神般的豪杰。
可是这一切瞬间戛然而止。
一把长剑从天空滑落,轻巧得像是从山沟里路过的一条毒蛇,好奇的看见行经此地的游人便顺嘴咬上一口,然后继续游弋进了山林,寻找今天的食物。
对于莽古尔泰来说,他天灵盖里发出的警铃震耳欲聋,怎会有如此一击?
莽古尔泰看见了对方的全部动作,可是脑子不足以做出回应,好在长生天附体一样的身体本能先他一步做出回应,一招简练到极致的拦枪就要拨开对方倏忽而至的轻刺,再用勐烈地突刺回应。
只是双方枪一搭上,莽古尔泰就惊觉不对。
这哪是毒蛇,简直是一条伪装的游龙!
如剑般修长的枪头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他的长矛,然后沿着枪杆攀援而上,又像一条怪蟒缠住他的枪身和手臂,蜻蜓点水一样离开了。
双方的战马交错而过,浑身的力气像是水一样流走,莽古尔泰竭力的想捂住伤口,却根本找不到自己何处受了伤。
甚至,从始至终他都没看清敌人。
家丁任由他从散落的阵型中穿过,旗丁们则是惶恐的想跟上三贝勒的脚步却踏上他的后尘,随着一骑踏过,纷纷歪斜着要倒下。
两边都不算多的骑兵擦身而过,双方看似减员不多,这次因为不是硬撼的冲阵所以不如之前那般壮观瑰丽。
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方才明白经历了何等绝望的场面。
数十个女真骑兵依旧端坐马上,可是垂下的头颅证明他们早已了无生气,喉咙、腋下、檀中等各个刁钻部位潺潺流下的鲜血证明了伤口的真实。
莽古尔泰身处其中,艰难的回过头看向逐渐停下脚步的明军家丁,他用尽全力捂着自己喉咙发出了“喀咳”的难听声响,像是一个漏气的风箱。
“阿玛……”
最后他念叨出了两个字,靠在了战马之上。什么雄心壮志都化作虚无,眼中所见只有慈祥早逝的额娘,英明神武的阿玛,还有天天吓唬他的奶妈。
哪怕他都记不清那些慈祥的人影模样,最终却明白过来,他从来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只是跟着父亲亦步亦趋的儿子。
所以他不后悔。
莽古尔泰咽下最后一口气,任由跟随多年的坐骑缓缓跪倒在地,伏下了头颅,和主人一同安静的闭上眼埋骨于凡河西岸。
“还追吗?”
陆文昭气喘吁吁的让骨朵挂在手上,看着后金最后的抵抗兵力消失,振奋不已,“去吧,去追杀剩下的建虏,这一战光只怕死伤数万人,咱们努把力,再杀个一万,建虏明天早上就得彻底崩溃!”
然而文搏拒绝了陆文昭的提议,他看向身后的家丁,他们各自亢奋不已,但是胸膛犹如风箱,战马嘴角冒出白沫。
虽然如果他决心去追击,家丁们会毫无怨言的跟随,可是没必要了,文搏的目的已经达成。
他挺枪指向死在战马上的蓝甲人影,无情的开口,打碎了父与子最后的念想,“把那个人头颅割下来,野猪皮的儿子死得差不多了,那老狗不用追,让他带着鞑子一起坠入深渊吧。”
莽古尔泰猜的没错,文搏盯上的目标只有他一个,奴尔哈赤的生死文搏毫不在意。死了三个最重要的儿子,像一条被打断了三条腿的老狗,再是龇牙咧嘴,也不能伤及他分毫了。
三万余骑兵,一战覆灭一半,追杀逃跑估计还会有更多损失。女真总共就十万左右男丁,所谓辽东边情,到这里可以说十年内无忧了。
而作为决心“反金复明”的反贼,文搏通过战争看清了局势,摆正了自己位置。这大明沉疴已重,哪是他能救的回的?丧师数万的野猪皮对他来说性命随时都能取下。甚至文搏怀疑不去管他,奴尔哈赤能不能好好地活过这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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