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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老生产队长又为生产队,办了一个轧胶的厂子,专门轧实心胎。这实心胎,也就是不用打气的车胎。厂子就在饲养棚的院内。最早的轧胶是烧煤。小青年们汗流浃背地推着最土的轧胶机,烤着冒着黑烟的煤火,熏得漆黑的脸,浑身的灰,满鼻子的胶沫子,从肉体到骨子里,都透着呛人的胶味。每天清晨,小鸟刚刚登上枝头,欢乐的笑声,带着浓厚乡情的亲切的话语,就从这个院子里飞出。满院子,满屋子,都是孩子们火热的青春气息的身影。这车胎,主要是销往城市。城市里,平时推垃圾的小推车、低速行驶的机械,车胎都是打气的,几天就得打一次,城市人懒,觉得老充气麻烦。这不打气的实心胎,上到车子上,在土路上推,确实不行,但在油漆路上推起来,是很轻的,和充气的车胎,几乎没有两样。

秃子兄弟又带上我去跑业务。

我们又成了这个村子,改革开放刚刚开始时,在外面,跑烂鞋,睡街头,啃饼子,喝凉水,上了车像孙子,下了车像兔子,回到家像老子的,那批最早的业务员。

秃子兄弟很会谈业务,随身带着实心胎的样品,一见面,从兜里,掏出一盒红塔山,很礼貌地抖出一支,塞进人家的嘴里:大哥,先尝尝这烟,高级的,老贵了,老香了。打火机一摁,啪的一声,冒出一团火,右手举着,送到人家嘴前,左手挡风,捂火,弓身,仰脸,微笑,像太监对皇帝一样恭敬地点着了,又背过身,从兜里掏出一盒经济烟,抽一支,点着,塞进自己的嘴里,说:大哥,把您的小推车推过来,我把这实心胎上好,你们试试,行不行,看好使不好使。不好使,白送,一分钱都不要!我们河北人就是这么实在。我们河北的实心胎就是这么牛。

人家说:真的这么好使吗?

他一脸的微笑:真的好使。

车子推过来,打气的车胎扒下来,实心胎上好。他又是一脸微笑:大哥,看看,怎么样,装上东西,推着走吧。你看轻不轻。不好使,这个胎就是你的了,我就不要了。

人家推了推:哎哟,果真很轻。好,好,我们要了。

秃子兄弟还是微笑:那好,先交钱后发货。交上钱,我马上联系厂子,把产品发过来。这个样品,就这一个,不能给你。

这个改革开放的初期,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刚刚说话的几岁的孩子一样真诚,似乎中国的字典里,也没有欺骗两个字。

这买卖,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见到货,相互留下地址和姓名,买方就先交上了钱。

几天后,收到货,我和秃子兄弟要回访,问人家满意不满意。

人家说:满意,满意。还拉着他的手,留他吃饭,还会给我们介绍新客户,成为好朋友。

有一天,我们跑实心胎,在街上,啃着凉饼子,和一个人说闲话,人家说:小伙子,看你挺实诚,你们能不能做胶管?

秃子兄弟说:什么是胶管?

人家说:胶管是大机器上用的,有高压胶管,有低压胶管。这时候,秃子兄弟,便考察胶管的销路,胶管的市场行情。看准了这个商机,他就找村里已经是大队长的陈振起。陈振起就请公社领导帮忙贷款,聘技术员指导,在村西的大公路边,建起了景县第一个胶管厂---华北橡胶厂。

陈振起是我们刘家的女婿。我在村里喂牲口的时候,陈振起和我一样,在村子里也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一天到晚按时上工,种地,收割庄稼。可是我亲爱的俊姐刘宪荣却喜欢上了陈振起,和他结了婚。俊姐的爸爸叫刘书堂,和秃子兄弟的爸爸是亲兄弟,和我爸爸是一个爷爷的堂兄弟。因为这个关系,所以我应该叫陈振起姐夫了。俊姐比我大一岁,小时候,我和秃子兄弟经常到俊姐家里玩。每到大年三十,我俩都在俊姐家里守夜,俊姐的父亲走得早,只有他们娘俩一起生活。俊姐的娘,每到这天,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故事,讲什么是年,讲守夜是为了赶走往年的霉气,求得来年的好运气。她还说:年是一种野兽,到年三十这天晚上,就出来,进村子,吃牛,吃羊,也吃人。我们问:吃小孩子吗?她说:年最喜欢吃小孩,小孩的肉嫩又香哇。我和秃子兄弟、俊姐就吓得打哆嗦。她就把我们都搂在怀里,说:别怕,年兽怕灯光,怕鞭炮,村里家家户户都挂满了大红灯笼,到处都在放鞭炮,年兽不敢进村的。我们就不再哆嗦了。她就坐在炕头的一角,也不再说话,被子盖住下半身,眼睛盯着燃烧的蜡烛,盯着燃烧的香柱,按时换蜡烛,按时续香。零点一到,家家户户都响起了鞭炮声,我和秃子兄弟、俊姐,就飞一样跑出去,在院子里,在挂着的红灯笼下,去放鞭炮。我在手里拿着燃烧的香,去点放在地下的鞭炮,抖抖地伸开胳膊,燃烧的香头慢慢地碰鞭炮的芯子,刚刚碰到,还没有点着,转身就跑。俊姐说:没有点着就跑,胆太小了,让秃子兄弟点吧,秃子兄弟接过的我的香,一下就点着了。院子里发出震天的响声,还有噼噼啪啪的小鞭声,我们便蹦高叫着,拍手笑着。然后,我和秃子兄弟就往自己的家里跑,我们要回去睡觉,睁开眼,还要吃饺子,还要给爸爸娘,给大爷大娘,给叔叔婶子们拜年,给全村所有的长辈拜年呀。长大了,我亲爱的俊姐漂亮又善良。她喜欢的陈振起,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

这个华北橡胶厂,刚刚建起来,生意还异常火爆。有一天,厂长陈振起去银行取钱,要找一个可靠的人跟着,思来想去,觉得我曦龙哥刘宪臣最可靠,就让他跟着去。在银行,百元一张的票子装了大大的一提包。曦龙哥说:俺的娘啊,这么多呀。陈振起问:见过这么多钱吗?曦龙哥说:没有见过,俺做梦也不敢想。陈振起笑了:以后,我会叫你经常见,我要让你见到比这些钱多的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曦龙哥脸上显出惊讶的神情,连连说:那忒好了,咱贫穷的百姓,就要有好日子了。曦龙哥说着,竟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