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军士收缴财物。那军士先将朝阳匕奉与那将军,又夺过孟飞手中的绢帕,翻出了断甲,疑惑地拈起着看。蓦地,那军士惊恐地看着自己手掌,原来断甲本是剧毒之物,那手掌瞬间乌黑,肿了一倍不止。那将军高声道:“有毒!”好在那人手中并无伤口,是以并未危及性命,只无端教其余见惯生死的军士们心惊胆颤。那将军厉声向云未杳道:“解药呢?”
云未杳举了举手中装着冰破果的包袱,道:“这便是解药。”那将军便命人取来,因着断甲之威,那人略有迟疑,云未杳叹口气道:“这是没有炮制的药材,虽是解药,只现下解不了毒。”说罢,她从怀中取出装着缀微露的小瓷瓶交与那军士道:“给他服下罢!”
那军士颤微着手接过,好在双手并无异样,旋即喂那人喝下。不消片刻功夫,那人肿得几近透明的手便渐渐消肿,黑气也退了。那将军便即命人夺过包袱。云未杳的眼眸沉了沉,却没有说话。原来她料定一身财物皆会被搜刮殆尽,冰破果非金非银,多半会被视为无用之物。她如今自身难保,更保不住冰破果,若被王师弃之大漠,她这一番辛苦便是白费,倒未若假借着缀微露之名让眼前这位将军看到冰破果的奇异,则必会被视为宝物而珍视。只要冰破果无恙,她不妨也徐而图之。
她与孟飞三人被马牵着,经过恰才狂欢之处时,数不清的天狼男女老少跪在中间那块空地上,头低低地垂了下去。云未杳看向场中,不见哈术与黑风将军等,并不知道他们是死于乱军,还是逃了出去。篝火早就熄了,只灰烬中还有猩猩的红色,先前的狂欢如梦一般。
一个小校道:“将军,这些人如何处置?”
那将军冷笑道:“从前如何处置,今夜便如何处置!”
云未杳自是不解其意。那小校奉了命,转身用天狼语道:“男人和老人站这边,女人和小孩子站那边去。”话音一落,天狼的男男女女便以篝火为界,自行分了开去,脸上皆有惊惶之色,时不时能听得有女人小孩的啜泣声。
那小校见得场中天狼人已然分明,高声道:“动手!”
云未杳尚未回过神来,便见朝廷的军士手起刀落,砍向那黑鸦鸦挤在一起的男人们。那些被杀的天狼男人与老人甚至来不及哼一声,便就命丧黄泉。顿时,阿克什湖畔哀号遍野,被俘的天狼女人和小孩子们凄厉地哭喊着,试图要挣扎过去解救被杀的亲人,却被看守的军士踢倒在地。她们无力而绝望地看着篝火的另一侧的人,虽近在咫尺,却是生死之隔。
粘稠的鲜血流了一地,空气里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云未杳的眼睛被眼前的鲜血映红。一个头颅滚了过来,她木然望着,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孔,竟还有几分熟悉。她记了起来,这个头颅的主人,在今夜还曾向胭脂献过殷勤,围着胭脂载歌载舞,才多久工夫,他便身首异处。胭脂早被吓得失声尖叫。云未杳也想尖叫,浑身却没有半点力气。她张了张口,只滚下两行泪来。她早见惯生死,却从未见过屠杀,脑袋里空荡荡一片,只念着一句话:从前如何处置,今夜便如何处置。
因被疑为奸细,她与孟飞并契连父女被带回了王师大营,复又被关押起来。天色未明,便被军士催促启程。她已沦为阶下囚,与天狼俘虏一样,皆被牵在马后随军而行。一路之上,军士非打即骂,冻死、饿死、累死的天狼妇孺不计其数。一旦死亡,便被抛尸大漠。孟飞有意关照云未杳,无奈皆是阶下囚,也是所帮有限。这一番归程,比来时又不知辛苦了凡几。胭脂一路抱怨云示杳,云未杳只得默默承受,好在契连大叔很是通达,反多安慰云未杳。
走了约摸二十余天,云未杳才随朝廷大军回到边城。一路之上,她与孟飞皆留意找寻冰破果下落,无奈天不遂人愿,她二人费尽心机,都未能找到。才回边城,她又被下到狱中。牢狱阴森黑暗,云未杳心绪杂乱,自是难以入眠,直到寅时方才有了点睡意。只是她尚未睡沉,便听得一阵纷沓的脚步声自远而近,睁开眼时,见得孟飞已警惕地望着牢门。狱卒开了牢门,两个军士便要带走云未杳,孟飞急吼道:“你们要做甚?”
那两个军士哪将孟飞放在眼中,一声不吭地只管带云未杳走。云未杳亦急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孟飞急怒在心,无奈手脚被缚,动弹不得,只眼睁睁见那二人带走了云未杳。
云未杳不知那二人将带她至何处,此番命运未卜,直是心下忐忑,暗道:竟不知这二人奉命而来,是要审我,还是要杀我?若今夜我命丧边城,当真不值当。事有轻重缓急,我再是不肯惊动许凤卿,也须得先保下命来。摸了摸那枚小印,云未杳又道:许凤卿与我不过数面之缘,想来还是有赖弘相小印。当即打定主意要求见许凤卿,只是才一张口,脑中灵光一闪,云未杳打了个激凌道:若要杀我,只怕在阿克什湖畔便已动手,何苦千里迢迢带回边城不审而杀的?想到这里,云未杳的心竟安定了一大半,只慢吞吞随那两个军士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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