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叫古铤啊。
“我不知道牠的名字,牠只让我来找一个人。”张婉情拿起还发着光变得银白的鳞片。
看见鳞片,古宁脸上划过两行清泪,“他在哪?他过得好吗?”
“牠——”张婉情想说牠很好,可她说不出。
“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那年一别,我已经一百多年没有见过他了。他肯定过得不好,如果过得好,他会自己来看我。”
犹豫间,古宁已经知道了。
面对她的祈求,张婉情没有点头,“你身体可以吗?”
“我可以。”古宁急促地答应,“我等了他一百多年,就等这一天,我一定可以坚持到见他。如果你担心我在这个过程中死了,我们签一个免责书,不会牵扯到你的。”
她边说边打开自己手表,张婉情拦住了她。
“我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不想牠和你再难过一次了。
张婉情这边好办,难办的是养老院那边,他们不准古宁出去,
“古教授,你怎么越老越像小孩子了,不说你这身体,就现在外面天天打仗,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都是这个时代的损失。古教授,你就乖乖在养老院不好吗?”
养老院负责人言辞诚恳,原本怎么闹着都要出去的古宁也不好意思起来,老实回了房间。
刚坐下,古宁又难受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还出不去,古铤还等着我呢,他该怎么办啊?”
老人垂泪,张婉情看着也不好受。
当然是悄悄把老人弄出去,用菌丝捏个假人装作古宁在床上。
得逞后的古宁像偷了腥的猫咪,嘿嘿笑着。
被摆了一道的张婉情能怎么办呢,宠着呗。
只是在一个转角差点碰到养老院负责人时,两人都快停了呼吸,离开了养老院,古宁都心有余悸。于是笑容转移。
再次到锁龙井,这回身边多了一个老人,比上次小心多了下井。
古铤一点动静都没有,把人放在菌丝做的船,张婉情入水看古铤在干什么。
“是她?”刚入水,古铤终于有了反应。
张婉情无语点头,牠身上每一片鳞甲都在欢欣地发光,这还不足以说明?
“真是她,我还以为她转世了,没想到变成老太婆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古铤,你说谁老太婆?”水下传来了古宁的声音,古铤肉眼可见地僵硬了。
“忘了她可以听见我说话了,完球。”古铤嘟囔一声。
“小姑娘,带我去看他吧,不然要被说老太婆老了走不动了。”
张婉情微笑,上面古宁在喊,下面古铤在小幅度地摇头,还眨巴眼。
“古铤!”古宁中期十足大喊一声,古铤立马把头上昂。
“上去,上去,快上去。”
一声声催促,张婉情把古宁弄到古铤面前。
旧人相见,和之前吵闹不同,古宁看见古铤,先是泪流愣在原地,后游过去抱住龙。
“疼不疼?”古宁颤抖着手,不敢触碰铁链穿过的地方。
“不疼,已经百多年过去了,我哪还疼,就是想着你见不到你,心里难受。”
张婉情听明白了,自己是电灯泡,隐了身形出井,尽量不让外界来打扰他们。
晚上,张婉情把古宁带回养老院休息,白天再把她带到锁龙井。只是古宁的身体越来越差,之前撑着一口气等古铤,在见到牠后,她再也没有遗憾,像一个漏气的袋子慢慢泄了。
古铤说过不让她再来,可听到她哭了,牠的心也软了。
在一个夜晚,古宁走了,睡梦中带着笑走的。
那天早上起床,古宁还说梦见了十几岁的她和古铤,多想时间不会往后走啊。
时间,没有人能抓住,就像在听到仪器发出警报时,张婉情只能让医务人员进来抢救别无他法。
小老太太,一百多岁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在路上还和张婉情讲她和古铤的故事,絮絮叨叨的,张婉情也拼凑出少年之间的感情,真挚美好。
张婉情也习惯了每天有老太太。
捧着骨灰盒,张婉情不得不告诉古铤这个噩耗。
古铤很平静,在雷打不动相见却在一天早上没再见到古宁,牠就知道了。
牠对张婉情说:“谢谢你。”
转眼,轻轻靠在骨灰盒上的龙头一点点消失,最后只留下一颗心脏。
缠绕在龙身上的锁链一条条掉入井底。
锁龙井的铁链,除了身死,被锁住的龙永生无法摆脱。
张婉情处理了古宁和古铤的后事,在墓碑上刻上了两人的名字。墓碑可以和锁龙井遥遥相望,是个极好的风水宝地。
古铤是被古宁在路边捡到的。
上天失败的牠落在马路边的小水坑里,被放学的古宁看见带回了家。
人类的家对牠们这种物种都有庇佑作用,很快牠就恢复了。
恢复的那天,牠在梦中和古宁说了自己还要借住一段时间。古宁答应了,醒来照样戳戳牠的头。看在她带自己回来的份上,牠忍了。
谁让自己没现原身,谁让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
现在污染太重,我们龙族少了上天水汽充沛的物理条件,大多要么被人类抓了要么是自杀,极少部分像牠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上天前两天,答应来接引牠的父亲自杀了。不止人类有抑郁症,牠们也有,所有能思考的物种都会得抑郁症。
没了接引,牠掉在地上,还变小了,像个泥鳅。
那时,牠想过日子这样过也挺好的,如果古宁没有被欺负的话。
她那么好,他们怎么舍得伤害她的。
在某天放学,古宁没有来戳牠,牠还不习惯。牠反思是因为把水弄到鱼缸外了被她知道了,还是因为自己偷偷吃了她做的饭?
这也不能怪我吧,我总不能在鱼缸里化形吧,也不能怪我好奇尝了饭吧。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听到古宁屋里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像是椅子,牠化了形冲进屋里,看见上吊的古宁,牠连忙把人救下来。
古宁咳嗽几下,哑了声音问牠是谁。
这问题难到牠了。
牠知道人类有非人类研究,牠不想被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