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至此,那陆寅倒是心中不忿,心道:这老货倒是个儿女双全之人,倒是这上天不公也!
那陆寅便逐条细察之,不会儿便见有“丙四”者下记:
“观四,九月,丙寅,勾当初酉一刻回府,甚欢。正戌,府内命下赶作七品武职服色。”
看至此,那陆寅掐指算了日期,心道:这官员服色且是不可私造的,需持本人官凭文碟去吏部报了备,后,吏部用印交由新衣局留档,官员需交了旧衣才可到裁造院量身定制。
这丝绢上的“府内赶制”倒是一个蹊跷得很。若是那吕维所用,造这七品服色明显的与他官身不符,心下一时想不出内在关节。愣神过后,便又耐了性子往下看,见丝绢之上所载却是和宋邸有些关联。
“丁二,观四九月丁卯,吕府管家令媒婆入府,吕家有子,婚配之龄,屡与外妇媾和而不齿。正申三刻与管家闭门而谋至正酉一。有言,宋邸公子与汝州命妇媾和生野女之语。其声细小,语焉不详。”
看到这字,那陆寅便是一个恍然大悟。
心道:原是如此,前些日子,坊间有传,宋粲与自家的养母有染,得女宋若。这等荒唐到疯话一般的传言,那陆寅自是不会去相信。看了那丝绢,心下笑道:这风言便是以此为始麽?
心下想罢,便举了那丝绢在烛光之下逐字细看。
却还未细读,猛然间心下且是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叫了一声“呜呼呀!”
咦?本是荒唐之言,怎的让这陆寅惊呼出口?
倒是那《罗织经》有云:“构敌于为乱,不赦也。害敌于淫邪,不耻也。”
若这风言便是“害敌于淫邪”,那“构敌于为乱”却为何事?
然,想至此便又一念头撞其心怀。
此念便是那张呈的失踪,与此事且是有些个瓜葛麽?
刚起了个念头,便赶紧收回,断是因他与那张呈有这兄弟之谊,那诰命又与他有养育之恩也。
然这心下慌乱倒是按压不住,便又举那丝绢与灯下复看。
见那丙四记下。
九月丙寅?掐指又算,应是上谕封赏宋邸之日也。
心下想着,却也不敢再去看那丝绢上所写。口中不仅念叨:
“菩萨保佑,却不是我想之事也。”
说罢便双手合掌,揉了那丝绢四下拜了。
旋即,又闭了眼,念了佛,将那手中那丝绢展了来,见有字在上,曰:
“戊三,大观四年九月丙辰,有客自隅中入府,避众目,匿于后院厢房。人定,客着七品服色出,与家主密谈于书房。宣旨与张呈,闻悲声,勾当有旧使张舆之言。天亮则人不见。”
那陆寅看罢便是长舒了一口气,心道:此中“人”便是自家的盟兄张呈了。
中午入吕府,亦和他走失的时辰倒是相应。
再细看那丝绢,所载却与那宋家无涉也。
想罢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仰倒在那船舱之内,此时才觉已是满身衣衫尽湿也。
心下细想,将那丝绢上的字句反复想来。
宣旨、悲声、张舆。
由此可判,那张呈确是去了那吕维府上。
心下想了,那自家的盟兄本就是皇城司的子弟,官家有诏“皇城使及遥郡刺史以上与子,有官者转一资”。
按此,那张呈去了那皇城司本属应当。
想至此心下也是欢喜,便是衷心祝愿这他盟兄能借了那皇城司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由此可见,这陆寅尽管熟读了阴诡之术,却还是一本性良善之人。
自与那汝州瓷贡一事,与那瓷作院众结交,便将那些人作了榜样,且不愿再以恶度人也。
说这“君子不可辱,善人不可欺”。
就是说的这人心善恶本就如是阴阳平衡,然,阴阳者亦能产生能量转换。
如若将他心中的善意耗尽,便是只剩下恶了,届时这心中恶毒便是十倍于人也。
虽不忍,然却往往事与愿违。
如是《东坡志林》卷六有云:“水族痴暗,人轻杀之,或云不能尝冤,是乃欺善怕恶。”
且不是不能尝冤,只是心中良善未曾泯灭也。
然,此时,善且犹存,便哄的那陆寅斜躺清溪蚱蜢舟,倒是能载得动他这些许的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