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墨…进来…”**
帘幕外的陈墨如同惊弓之鸟,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了进来,匍匐在冰冷的石地上,身体筛糠般颤抖,不敢抬头。孙老也挣扎着站起,佝偻着背,眼中充满了悲悯与恐惧。
李长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落在陈墨颤抖的脊背上。
> **“…蛛网…叛了?”**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陈墨头顶炸响!
陈墨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主…主公!属下…属下失察!罪该万死!然…然‘蛛网’根系庞大,暗桩遍布朝野,此番核心成员叛变…必…必是京城中枢出了惊天变故!是…是属下无能!” 他涕泪横流,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李长天没有理会他的请罪。冰冷的目光转向孙老。
> **“…疫…如何?”**
孙老声音干涩,带着巨大的疲惫和一丝绝望后的麻木:“回…回主公…隔离区…已…已按血鸦令…肃清…尸骸尽焚…目前…谷内暂未发现新发疫征…然…然此疫诡异,潜伏难测…是否根除…尚…尚需时日观察…”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刀尖上滚过,带着血腥味。
李长天极其缓慢地点了下头。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掌控感。他不再看孙老和陈墨,深陷的眼窝转向火室角落跳动的炭火,仿佛在凝视着某种无形的棋局。
洞窟内死寂无声,只有他嘶哑低沉的声音,如同冰层下的暗流,缓缓流淌:
> **“…一、谷内…即刻起…由陈墨…总摄…磐石…辅之…行…军管…”**
> **“…凡…散布恐慌…质疑军令者…无论何人…立斩…悬首…”**
> **“…二、疫防…孙老…全权…所需…无有不从…”**
> **“…三、调‘蜂巢’余部…入谷…”**
> **“…任务…一、彻查…谷内…所有…与京城…有涉者…宁错杀…不放过…”**
> **“…二、找出…送标记…出谷…之…‘鼠道’…堵死…”**
> **“…三、盯死…寒潭洞…入口…暗渠…水面…”**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石壁,落在那漆黑死寂的寒潭之上。
一连串的命令,冰冷、高效、带着灭绝人性的酷烈!肃清内部,封锁消息,监控最后的堡垒!将潜龙谷彻底变成一个铁桶般的囚笼,一个用鲜血和恐惧浇筑的堡垒!为了应对京城的刺杀,为了扼杀任何可能的内部隐患,他不惜将整个惊蛰营置于最严酷的高压统治之下!
陈墨听得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宁错杀,不放过!这是要将谷内也变成血火地狱!他下意识地想劝谏,想提醒这会导致人心彻底离散…然而,当他抬头看到李长天那双深不见底、毫无人类情感波动的冰寒眼眸时,所有的话语都冻结在了喉咙里。那眼神在告诉他,这不是商议,是命令,是生存的唯一法则。
“属…属下…遵命!”陈墨的声音嘶哑颤抖,如同濒死的哀鸣。
孙老闭上眼,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深深垂下了头颅。
李长天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落回锦被上那片染血的标记和冰冷的兵符。他的手指再次覆上狼首的獠牙,仿佛在汲取着力量。洞窟深处,寒潭水面,那圈涟漪似乎又悄然扩散开去。
潜龙谷口,焦土与血腥的气息浓得化不开。磐石营的骑兵已经肃清残敌返回,正在打扫战场。伤者的哀嚎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凄厉。断锋营的残兵被集中到一处相对干净的山坡下,不足三百人,大多带伤,如同被霜打过的枯草,眼神空洞麻木地瘫在地上。
柳红袖靠在一块冰冷的巨石上,断指处被孙老留下的医士重新包扎过,剧痛稍缓,却依旧如同无数细针在神经上攒刺。她看着眼前这片人间地狱,看着那些幸存却如同行尸走肉的断锋营士兵,看着远处谷内隔离区方向尚未散尽的滚滚黑烟…李长天那张冰冷的脸和那声“出去”,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权力的腐沼,已将他彻底吞噬。破庙的篝火,早已熄灭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而她…她为了守护那点星火所做的一切,最终换来的,是断指,是满手血腥,是那道冰冷的逐客令,是眼前这看不到尽头的绝望。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虚无感如同寒潭水,淹没了她。她缓缓抬起那只完好的手,看着掌心被染血标记边缘割破的伤口,血痂已经凝结。这点微痛,与心头的荒芜相比,微不足道。
就在这时,一名磐石营的传令兵快步跑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敬畏,对着柳红袖躬身抱拳:“柳将军!磐石将军有令!断锋营…即刻解散!所有幸存将士,编入磐石营后备休整!您…您可回原处歇息,若有需要…”
解散?断锋营?
柳红袖微微一怔。这支由她统领、用血肉填平了谷口三个时辰的“弃子”队伍,在完成了它的使命后,就这样轻飘飘地被抹去了存在?像擦掉棋盘上一颗无用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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