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裹着槐叶的碎响漫进府衙时,苏瑾怡正对着案头的密信发怔。
烛芯爆起个灯花,火星子溅在"地窖第三块青石板"几个字上,她指尖猛地一颤,慌忙用镇纸压住纸角——那是冷无痕咽气前塞给她的半页残信,墨迹浸着血,在月光下泛着暗褐。
"真正的毒,从来不在药里。"她耳边又响起冷无痕断气前的呢喃。
那老仵作喉管被割断时,血沫子喷在她手背上,温度还没凉透。
现在密信里突然多出的黑莲教密图线索,像根细针,正扎在她对萧鸣的信任裂缝里。
玄色直裰沾草屑的身影在脑海里晃了晃。
他说"我是前朝皇子"时,喉结滚动的样子和三年前庆州城破时背她跑了三天三夜的喘息声重叠。
可密信里"用你的命换皇位"几个字,又像块冰,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她捏紧萧鸣给的虎符,纹路硌得掌心发疼。
虎符是青铜铸的,边缘有磨损的毛刺,和他掌心里的老茧一样扎人。"得查清楚。"她对着窗纸上映出的自己影子说,声音撞在窗棂上,惊得檐下栖鸟扑棱棱飞起来。
更夫敲过三更时,她终于把密信重新塞进暗袋。
袖中还揣着柳先生的住址——那是陈尚书上周递来的帖子,说"前朝遗老里,柳半舟的墨笔最真"。
次日卯时三刻,晨雾未散。
苏瑾怡站在城南破落的青瓦门前,门楣上"柳氏书斋"的木牌已经朽了半边。
她抬手叩门,指节刚碰到门板,里面就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苏提举?"门开条缝,灰布衫的老人探出头,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墨迹,"陈大人前日便说您要来了。"
柳先生引她进正厅,八仙桌上摆着半盏冷茶,砚台里的墨汁没干透。
苏瑾怡刚坐下,老人就从书案下抽出个檀木匣:"您要查前朝皇室秘闻,老朽这有当年抄录的起居注。"
"不是普通秘闻。"苏瑾怡按住匣盖,"是关于...萧二皇子的母妃。"
柳先生的手抖了抖,砚台里溅出一滴墨,在桌布上晕开个黑团。
他抬头时,眼底浮起层雾气:"十二年前,凤仪宫走水那晚,老奴是值夜的文书。"他摸出块褪色的帕子擦手,"萧二皇子的母妃,原是前朝淑妃。火起时,老奴见她把块玉牌塞进个男孩怀里——那孩子,和如今的萧二皇子生得像极。"
苏瑾怡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萧鸣给的玉牌,上面"永宁"二字的划痕,原来不是摩挲的痕迹,是火烧的焦痕。
"凤仪宫遗址?"她复述柳先生的话,"淑妃临终前喊着'地宫',可大火烧了三天,没人找着入口。"
日头爬上屋檐时,苏瑾怡站在凤仪宫废墟前。
断壁上还留着焦黑的痕迹,瓦砾堆里长出几丛野菊,黄得刺眼。
她踩着碎砖往里走,靴底踢到块刻着云纹的汉白玉——是前殿的台阶。
"第三块青石板。"她突然想起密信里的话,心跳漏了一拍。
绕到偏殿后,满地碎石中果然嵌着排青石板,被荒草遮了大半。
她蹲下身,用骨簪挑开杂草,第三块石板边缘有道细缝,和周围严丝合缝的石板不同。
指甲抠进石缝的瞬间,石板"咔"地陷下去半寸。
苏瑾怡屏住呼吸,双手用力一掀——底下是个黑洞,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她摸出火折子,借着火光看见洞壁上嵌着个檀木盒,盒盖雕着双凤朝阳。
盒里的日记纸页已经发脆,墨迹却清晰:"七月十五,帝后于凤仪宫行复国礼,取龙凤双玺血祭..."苏瑾怡的手指在"复国礼"三个字上顿住,耳边嗡嗡作响——萧鸣说先皇救他时说"为永宁守国门",可这日记里的"复国"二字,像把刀。
"苏姑娘?"
孙秀才的声音惊得她差点把日记掉在地上。
她迅速合上木盒,转身见孙秀才站在废墟外,青衫下摆沾着草籽:"我看你天没亮就出门,猜是来这儿。"他指了指她怀里的木盒,"需要老朽帮忙的话..."
回到府衙时,日头已经偏西。
孙秀才捧着日记的手在发抖,泛黄的纸页被他捏出褶皱:"复国礼...前朝有规矩,只有血脉纯正的皇子才能主祭。"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发着亮,"这日记的主人,是前朝司礼监的笔帖式。"
苏瑾怡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萧鸣教她认骨时说"骨头不会说谎",可现在,连骨头都可能藏着秘密。
"李嬷嬷。"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的骨簪,簪头的骨雕是只衔珠的鹤,是萧鸣亲手磨的,"只有她知道萧鸣小时候的事。"
李嬷嬷的住处在后巷,青砖墙爬满了藤萝。
苏瑾怡敲门时,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
门开了,白发老妇扶着门框,眼里闪过惊讶:"苏姑娘?
快请进。"
屋里飘着艾草香,八仙桌上摆着个泥人——是穿小箭衣的孩童,眉眼和萧鸣有七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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