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震得耳膜发疼。
窗外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映着昏黄的路灯,远处高楼上的霓虹招牌"恭贺新春"四个大字一闪一闪的。
家家户户的窗户亮着暖光,飘出阵阵菜香。
我跟着表叔往城郊走,王胖子和刘瘦子跟在后面,四人都穿着厚重的棉袄,装扮得和外出打工返乡的民工差不多。
表叔腰间别着个BP机,随身的旅行袋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
"表叔,大过年的,咱不回家看春晚啊?"王胖子哈着白气,搓着手问道。
表叔冷笑一声:"这一晚上能抵上你小半年收入,还看什么狗屁春晚?"
我心里一紧。按表叔的脾气,平时从不会带我们去见世面,除非有特殊目的。
上回"雷霆铁三角"初试牛刀,坑了杨四海三万多,这才过去一个多月,杨家人恨不得扒了我们的皮。
表叔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瞪了我们一眼:"听好了,周大福这个赌局,十年才摆一回,赶上灯会。道上顶尖的人物今晚都会去,难得开开眼界。"
"周大福是什么来头?"我问。
"一条老狐狸,"表叔的嗓音低得像沙砾摩擦,"道上混了四十多年,从来不栽跟头。听说以前帮着大佬洗过钱,后台硬得很。这几年金盆洗手了,每年除夕摆龙门阵,算是给江湖拜个年。"
我注意到表叔提起周大福时,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仇恨,又像是忌惮。
转过几条狭窄的胡同,面前突兀地出现一座废弃纺织厂。
厂区漆黑一片,只大门口那两盏昏黄的灯光照出一片雪亮亮的空地。各种车停得杂乱无章,清一色黑色桑塔纳,夹杂着几辆光亮十足的红旗轿车。
正琢磨呢,前头两个膀大腰圆、寸头利落的家伙拦住了去路。表叔上前,从兜里摸出一块铜牌在灯下一照,那俩人才勉强让开一条缝。
穿过大门,景象立马变了。厂房被改得富丽堂皇,大红灯笼高高挂着,门上贴着倒"福"字,喜气洋洋。进门的地方,一个大嗓门师傅正吆喝着:"腊肉茶叶蛋,一块钱一个,过年啦!"
"记住,今晚只看不动手,都给我老实点。"表叔回头叮嘱,"这儿不比杨四海那种小角色,来的都是真正能玩命的主。"
我们仨连连点头如捣蒜。
穿过挂着大红灯笼的门厅,里面别有洞天。原来的车间被隔成大大小小的包间,粗看至少有十几张不同的赌桌。
大厅中央空着,腾出地方摆了一长溜炭火盆子,周围围着几个冻得哆嗦的伙计,上头烤着几串肉串,油滋滋地往下淌着油。
墙角几台大屁股彩电,齐刷刷播着春晚,赵本山的小品《卖拐》正演到一半,几个赌客笑得前仰后合,手上的牌也不管了。
烟雾缭绕中,各色人等穿梭不停。角落里一个戴墨镜的老头咬着烟斗,手边放着个大哥大,隔三差五响几声,引得周围人艳羡不已。
"看那边那几个。"表叔压低嗓门,点了点不远处几个气场强大的中年汉子,"那个秃顶的是化工厂杨老板,旁边翘二郎腿抽烟的是码头张爷,戴墨镜的是港岛来的大亨,人称'海叔'。能在这屋里坐一桌的,要么有来头,要么有真本事。"
我暗暗咋舌。这种场合,随便一桌上的赌注都是以万为单位,稍不留神就能倾家荡产。
整个大厅装修富丽堂皇,天花板上挂着水晶吊灯,四周站着穿旗袍的年轻女招待,端着茶水和点心穿梭。若不是门口的守卫和各路人物眼中的精明算计,还真像个高档会所。
"那几个包间里又是什么人?"刘瘦子眼尖,指了指紧锁的几扇侧门。
"更大的买卖,"表叔摇摇头,"咱们这种虾米,没那资格进去瞧。"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开了,走出一个瘦削老者。他五十多岁,头发染得乌黑发亮,一双鹰眼炯炯有神,腰板挺得跟枪杆似的,浑身上下迸发出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身边跟着两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一边走一边用眼神扫视四周,露在外头的手腕上青筋虬结。
"那就是周大福。"表叔低声道。
我仔细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牌王,只见他步伐矫健,目光如炬。他身后的保镖一左一右,腰间鼓囊囊的,显然带着家伙。
周大福在场中央站定,微微一笑:"各位,新年快乐啊!今儿个是咱们自家人的团圆饭,都敞开了吃喝,谁赢谁输不重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喽!"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就在这时,周大福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们,在表叔脸上停留了一瞬间。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周大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表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却还是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我心里咯噔一下——表叔跟周大福绝对认识,而且关系不简单。
"挪过去,咱找个位子坐下。"表叔带着我们来到一处较为偏僻但视野良好的牌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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