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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捏着牛皮纸袋往屋里走,胶鞋在青石板上碾出吱呀声。

门内的收发室还飘着隔夜的茉莉茶香,他用袖口蹭了蹭眼镜,正打算拆封,突然听见身后有塑料袋窸窣响。

清洁工张阿姨挎着竹编清洁篮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她草帽沿滴在蓝布围裙上:“早啊老陈,刚在走廊垃圾桶边捡了个信封,看着像要送内部流转的。”她从篮底摸出个泛白的牛皮信封,封皮上“呈:改革观察专班”几个字是用正楷写的,墨迹透纸,“这字儿写得板正,不像年轻人手笔。”

老陈接过信封时,瞥见张阿姨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红色头绳——和昨天在楼梯口撞见的姑娘扎的一样。

他刚要问,张阿姨已转身去擦窗台,竹扫帚扫过地面,带起一片潮湿的风。

楼梯拐角处,柳小舟贴着墙根缓缓直起腰。

她昨夜在国土局机房蹲了七个钟头,键盘压得指腹发木,此刻掌心还留着汗渍的咸涩。

直到看见老陈把信封放进流转箱,她才敢松了松咬得发酸的后槽牙。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白知秋发来的消息:“已到专家楼,等鱼上钩。”她摸了摸颈间的银链——那是父亲留下的老怀表改制的,“改革总得有人当递信的”,退休前他常这么说。

省委专家楼的阳光透过纱帘斜照在白知秋脸上。

他摘下老花镜揉了揉酸涩的眼尾,面前摊开的建议书已经翻到第三遍。

临时用地管理办法第七条“允许集体建设用地与国有用地同权过渡”的批注下,他用红笔圈了三个感叹号——这正是他写了半辈子论文都没敢提的破题点。

“叮——”保温杯盖磕在檀木茶几上,惊得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走。

白知秋抓起电话时,手背的老年斑都跟着颤:“老王?我是老白。今天下午的常务会,给我加个议题。”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的沙沙声:“老伙计,你又要捅什么篓子?”“不是篓子,是能装下八百个青阳的筐!”白知秋拍着桌子,指节叩得茶盏叮当响,“你看看附件里的补偿公式,连十年后土地增值都算进去了——这哪是建议书,是给改革上的保险栓!”

自然资源厅食堂的不锈钢餐盘碰撞声里,郑砚铭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下属小周的汇报声像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测绘数据来源是老吴的私有云,加密方式和您当年教我们的一样。”

老吴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

那是十年前汛期,老吴带着测绘队在泥里滚了三天三夜,就为给受灾乡镇抢出张准确的安置图。

郑砚铭至今记得他浑身是泥冲进办公室时说的话:“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等文件盖完章,老百姓都喂了洪水。”

“周处?”小周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郑砚铭低头看了眼餐盘里的糖醋排骨——老吴最爱的菜。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起来:“把这份材料复印三份,一份送法规处,一份送省长秘书,还有一份……”他顿了顿,“送我办公室。”

省委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分管副省长的衬衫领口却沁出薄汗。

他合上文件时,封皮上“青阳过渡性治理”几个字被翻得卷了边:“法律风险评估报告呢?”

政策研究室主任推了推金丝眼镜:“省高院的预审意见在附件三。”他伸手点了点文件第三页,“确实存在越权嫌疑,但参照《立法法》第九条……”

“但民间已经等不及了。”副省长突然插话。

他想起今早刷到的微博,#支持青阳绿色工坊#的话题阅读量已经破两千万,评论里有个农民工留言:“我们不怕试错,就怕连试的机会都没有。”他的手指在文件上敲了三下,像敲在自己心口:“立规是为了更好的发展,不是捆住发展的手。”

红笔尖悬在纸面上三秒,最终重重落下。

“原则同意设立青阳创新试验区,试行一年。”墨迹未干,他又补了一句:“边试边立规,有错我们一起担。”

石井村的公告栏前,林昭的指节捏得发白。

沈清欢跑得发梢都沾了汗,手里的红头文件还带着油墨香:“昭哥!省府的批复下来了!”

“哗啦——”

围观的村民炸开了锅。

王婶抹着眼泪拽他袖子:“我家那口子能回工坊上班了?”李叔举着烟卷直拍大腿:“早该这么干!”孩子们举着作业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笑声撞得公告栏铁皮直响。

林昭望着头顶裂开的云缝,月光漏下来,在批复上镀了层银。

系统提示音轻得像叹息:“‘规则落地’验证完成,城市发展模块升级。政治信用+10,系统暴露风险+0.3%。”

阮棠的虚影从他肩头浮起,旗袍上的金线又多了一道,顺着袖管爬上手腕:“它开始理解你了。”她的声音像浸了月光的泉水,“不是你在写规则,是规则在长成你的样子。”

远处传来轿车引擎声。

林昭抬头,看见村口那辆黑色奥迪,车窗映着月光,隐约能看见驾驶座上的人影——是郑砚铭。

对方没有下车,只是抬手按了按喇叭,声音轻得像句问候。

夜风吹起林昭的衣角。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老笔记本,父亲的字迹还在:“做官要守规矩,但更要懂,规矩是活人定的。”

村外的河水流得急了些。

顾轻语蹲在河堤上,胶鞋尖沾着浑浊的泥水。

她的相机挂在脖子上,镜头对着水面——那里漂着半张被雨水泡软的纸,隐约能看见“过渡性治理”几个字。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林昭发来的消息:“明天来村委会,有新故事要拍。”

她望着水面泛起的涟漪,忽然笑了。

镜头对准天空时,一只白鹭从云层里钻出来,翅膀尖掠过月光,像支蘸了银墨的笔,在夜幕上划出道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