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烈的酸涩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那汹涌的情绪决堤。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动作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她避开肋下的伤处,帮他脱掉剩余的衣物。整个过程,两人都沉默着,只有哗哗的水流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在蒸汽弥漫的空间里交织。
当陆凛终于踏入温热的浴水中时,他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近乎叹息的闷哼。热水包裹上来,仿佛暂时驱散了骨髓深处的寒意和疲惫。
沈微没有离开。她挽起睡袍的袖子,拿起柔软的毛巾,浸湿了温水,开始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擦拭他沾着血污和尘土的脸颊、脖颈。她的动作专注而小心,避开额角的伤口,指腹偶尔擦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感受到他喉结的滚动。
温暖的水流和毛巾轻柔的触感,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终于撬开了陆凛死死封闭的心防。他靠在光滑的浴缸壁上,闭着眼睛,任由她擦拭。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只有肋下那道伤,在热水浸泡下传来尖锐的刺痛,让他微微蹙起眉头。
沈微的目光落在那洇血的纱布上,拿着毛巾的手顿住了。她放下毛巾,拿起旁边干净的药棉和生理盐水。
“忍着点。” 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发紧。
陆凛没有睁眼,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沈微屏住呼吸,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小心翼翼地揭开那被血浸透黏连的纱布边缘。当伤口完全暴露在眼前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那根本不是简单的擦伤!一道深而狰狞的撕裂口,皮肉外翻,边缘红肿,显然处理得非常草率,甚至有轻微感染的迹象。消毒水刺激伤口的剧痛让陆凛的身体猛地一颤,牙关紧咬,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硬是一声没吭,只是放在浴缸边缘的手骤然握成了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看着他强忍剧痛的模样,看着他额角那道同样刺目的伤口,看着他此刻卸下所有防备后显露出的脆弱,沈微的心像是被反复揉搓碾压。她咬着牙,动作更快也更稳,用最快的速度帮他重新清洗伤口,消毒,撒上止血消炎的药粉,再用干净的纱布仔细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她的后背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重新拿起毛巾,浸了温水,开始擦拭他宽阔的肩背。热水浸润下,那些陈年的疤痕更加清晰,纵横交错,无声地诉说着他不为人知的残酷过往。沈微的手指顺着那些凸起的疤痕线条轻轻滑过,指尖下的皮肤温热而充满力量感,却又承载着如此沉重的过往。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虔诚的抚慰。水流声潺潺,蒸汽氤氲,空气中弥漫着药水和沐浴露混合的、安心的气息。紧绷的空气似乎在这缓慢的擦拭中一点点软化、沉淀。
“沈微。” 陆凛沙哑的声音忽然在氤氲的水汽中响起,打破了沉默。他依旧闭着眼,但声音里的疲惫似乎被热水融化了一些,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沉淀了千年的重量。
“嗯?” 沈微的动作停了一下。
“十年前…沈家别墅外面…” 他停顿了很久,像是在积攒勇气,又像是在回溯那段最黑暗的记忆,“…我赶到的时候…火已经很大了…里面…有枪声…和惨叫声…”
沈微擦拭的手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了他艰难开启的回忆之门。
“我看到…那个戴面具的畜生…” 陆凛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刺骨,带着刻骨的恨意,身体也瞬间绷紧,“…他拖着…一个女孩…从后门出来…扔上了车…是你妹妹…沈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翻涌的杀意,“…我想冲进去…但…被‘组织’的人…截住了…他们接到的是‘灭口’和‘带走有价值的’命令…我反抗…杀了他们…但…也受了伤…就是后背…你摸到的…那道最深的…”
沈微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后背上那道贯穿肩胛骨的狰狞旧疤上,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他后背那道最深的伤疤,是当年为了冲进去救她们而留下的!他赶到过!他真的试图救过她们!却被组织的杀手拦在了外面!
“等我…挣脱…冲进去的时候…客厅里…” 陆凛的声音哽住了,带着巨大的痛苦和窒息感,“…已经…全是血…和…和…你父母…倒在那里…我…只来得及…在角落里…找到吓晕过去的你…那枚发卡…就掉在你身边…我…捡了起来…”
真相,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伴随着他沙哑破碎的叙述,血淋淋地铺展在沈微面前。那个模糊记忆中的“第三个人影”,那个在混乱中试图靠近她的身影…原来是他!是他从地狱里抢回了她!
巨大的冲击让沈微眼前一阵发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手中的毛巾“啪嗒”一声掉进了浴缸的水里。她猛地蹲下身,双手紧紧抓住了浴缸冰冷的边缘,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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