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特被安排住在比武场旁红黑条纹的帐篷里休憩。他卸下铠甲跪在毛皮上祷告,帐外狼嚎声声。刚躺下阖眼,帐中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阿萝斯塔娜女士!"他猛然起身。
"噢,圣骑士..."她冲上前握住他的双手,指尖寒冰般沁凉,"别参加比武,别去战斗。那怪物不可战胜,举剑相向只会自取灭亡。"
"圣光会护佑我,一如往常。"他郑重承诺,"也请允许它为阁下带来慰藉。"
说罢他召唤圣光,祈求温暖与庇护笼罩二人。但自他胸膛迸发的光芒却惊吓了她。女士惊叫着逃离,尤特懊悔自己吓坏了这纤弱的人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若继续这般大意应对试炼,他恐怕只能带着耻辱回到阿隆西亚圣堂了。
翌日,比武大会在朔风中拉开帷幕。狂风撕扯着帐篷,旌旗猎猎作响。身着各自主君纹章色彩的侍从们聚集在闸门前,这个奇异冰雪王国的子民挤满看台,推搡着、叫嚷着、因亢奋而发出怪叫。尤特既无侍从也无战马,但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兵向他保证这些都不需要。
"你那匹马只会变成怪物的开胃小菜。"矮壮的老兵说道,他盾牌上铆着尖刺。
尤特在看台上寻找阿萝斯塔娜女士的身影却未能如愿。"想必女士不忍目睹厮杀,"他暗想,"她如此脆弱,满怀恐惧。"当人群的咆哮声骤然升高时,老骑士已掂量着盾牌踏入沙场。未等怪物现身,尤特先听见了它的动静——狂风骤烈,翼膜拍打空气的闷响之后,巨龙俯冲而下。这生物超乎他的认知:喷吐冰焰的颚吻,蓝黑相间的鳞甲,利爪所及之处大地便迸裂出蛛网般的冰纹。
"为陨落的先王而战!"老兵高喊着冲锋,转瞬便被开膛破肚。龙爪自脐至颈剖开他的躯体,随意将残骸甩向护城河外的森林。看台响起一片哀鸣。红发女武士推开尤特杀入战场,很快也步了后尘。
恐惧与怀疑的浪潮几乎要将尤特吞没,但他如锚定礁石般屹立不动。这些身经百战的骑士们,在怪物面前犹如秋日枯草般被收割。很快,沙场上只剩尤特一人。他跨过金绿色盔甲里少年破碎的躯体,直面那狭长如冰锥的龙吻——那些晶莹利齿咬碎骨骼时从不折断。细雪开始飘落,在铅灰色天光下,更像是焚尽的余灰。
“你昔日的英勇壮举如今何在?你的骁勇又换来了什么?”乌瑟尔稳住身形,心中暗想。他忆起阿萝斯塔娜女士的低语警告:“这头怪物不可战胜,若你向它举剑,便是自取灭亡。”
“信仰圣光吧,”乌瑟尔对自己说,“信仰智慧。我注定会来到此地,必须经受这场试炼。”
他于此地是异乡之客,不识此兽,亦不谙此国风俗,但那位女士给了他启示。乌瑟尔垂下巨锤,单膝跪地。他感到怪物冰冷致命的吐息如幽灵裹尸布般笼罩而来。那生物似在嗅闻他,圣骑士的毛发被它喉间嘶啸而出的疾风吹得竖立。乌瑟尔直视它的双眼,只见痛苦与恐慌;又望向它巨爪上沉重的镣铐,链痕交错纵横。让这生灵承受如此苦痛,或许本就不公。那些阵亡的骑士自愿挑战怪物,可若它是被逼入角斗场的呢?
“我不会对你兵刃相向。”乌瑟尔抚胸说道,感到体内圣光奔涌,慈悲之心沛然外溢。
怪物人立而起,刹那间圣骑士以为它将发动致命一击。然而它却伏卧在他身旁,头颅低垂至乌瑟尔贴心的手掌之下。观众席鸦雀无声。飞雪依旧飘落,恶龙臣服,乌瑟尔赢得了比武。那曾燃着怒火的龙目此刻唯余倦意,这不幸的生物拖着锁链蹒跚离去,铁链在冰石上铿然作响。目睹此等苦难,乌瑟尔心中毫无胜者之喜。但他通过了试炼——未曾举起武器。他起身昂首,下巴傲然扬起。
阿瑟尼斯王高举骨灰瓮向众人宣告:
"诸位见证——我们的胜者!乌瑟尔·光明使者!"
阵亡骑士的遗体已连同旌旗被抬下安葬,竞技场周围旋即开始了庆典。欢快悠扬的乐声里,鲜血与牺牲尽数被遗忘。人们沉醉于当下的欢愉,唯有乌瑟尔的思绪仍系着那头锁链加身的巨龙。阿瑟尼斯王承诺将尽快授予战利品,盛赞圣骑士非凡的勇气。
"陛下容禀,"乌瑟尔问道,"那怪物将如何处置?"
"你自会知晓。"国王下颌咔嗒作响,宛若冻僵尸骸的咬合。说罢转身没入人群。
忽有侍女前来引路,告知阿萝斯塔娜女士正在营帐相候。圣骑士欣然前往,以为自己的胜利足以驱散女士的忧惧——他已向世人昭示圣光之力与智慧。
缀满蓝花的白色帐篷映入眼帘,边缘花瓣已现萎靡。帐内银灰裙装的阿萝斯塔娜并未如预期般展露笑颜,繁复如尼文扣饰映照着她眉间郁色。宴会上见过的吟游诗人半倚软枕,正拨弄凄清曲调。乌瑟尔此前未曾细看,此刻才注意到这乐师异于常人的飘忽眼神,发丝在靛青与乌黑间变幻,瘦削面庞棱角分明却不算丑陋,紧绷的皮肤下几乎可见骨骼轮廓。穿着马裤与紧身坎肩的诗人直勾勾盯着圣骑士,而女士已款步上前向乌瑟尔垂首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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