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那扇金属小门再次打开。傅斯年走了出来,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人。
他快步走回车队,脸色在车灯映照下显得有些阴沉。
“怎么样?”苏晚急切地问。
“‘夜莺’同意见面。”傅斯年拉开车门坐进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她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只和你单独谈。”傅斯年看向苏晚,目光锐利如刀,“地点她定,时间在明天中午。不允许我带任何人,包括你身上的任何电子设备都会被检测。”
苏晚愣住了。“只和我谈?”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很谨慎。或许是不信任我,或许……”傅斯年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她对你更感兴趣。”
这是一个巨大的风险。“夜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单独会面,无异于羊入虎口。
“你怎么看?”苏晚看向傅斯年,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傅斯年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绝对的冷静分析:“风险系数很高。但‘夜莺’是目前我们找到的,最有可能将信息有效扩散出去的渠道。她的独立性和影响力是独一无二的。这个机会,值得冒险。”
他的话语理智得近乎冷酷,将利弊权衡得清清楚楚,却没有掺杂丝毫个人情感。他似乎在等待苏晚自己的决定,尊重她的选择,但苏晚分明感觉到,他倾向于让她去冒这个险。
这一刻,苏晚清晰地看到了傅斯年作为商人和战略家的真实面目——为了最终的目标,必要的风险和人性的柔软,都可以放在天平上衡量。他保护她,是因为她是有价值的“资产”,是扳倒“方舟”的关键证人。而当这个“资产”需要为了更大的战略目标去冒险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推上前线。
她是他复仇之路上,最锋利,也最需要被妥善使用的一把刀。
苏晚的心底泛起一丝凉意,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太多愤怒或失望。从父亲被害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早已扭曲。与虎谋皮,本身就需要承担被虎反噬的风险。傅斯年不是慈善家,他们的联盟建立在共同的敌人和相互利用的基础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去。”她平静地说,“把会面的具体信息给我。”
傅斯年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欣赏,又像是一闪而过的复杂。他点了点头,将一个一次性的加密通讯器递给她。
“这里面有时间和地点坐标。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我会在外围尽可能布置人手,但无法保证绝对安全。一切,靠你自己。”
车子发动,驶离这片荒凉之地。苏晚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被夜色笼罩的荒野。她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更危险的道路,不仅是面对“方舟”的追捕,也要面对盟友冷静的算计。
但她别无选择。
她摸了摸耳后新植入的、据说是最新科技、能避开常规检测的微型定位和紧急求救装置——这是她在答应单独会面后,傅斯年“额外”提供给她的“保障”。这或许是他仅存的、不那么纯粹算计的善意,或许,也只是为了确保他这把“刀”不会轻易折损的另一种控制。
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必须走下去。为了父亲,为了阿杰,也为了她自己。
她闭上眼,开始在心中模拟明天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该如何与那个神秘的“夜莺”周旋。她的美丽,她的智慧,她的坚韧,都将成为她在这场孤身赴约的棋局中,赖以生存和反击的武器。
傅斯年坐在她身旁,沉默地看着前方无尽的黑暗道路,侧脸如同冰封的雕塑。棋局已布下,棋子已就位,而他这个执棋者,眼神深处,是无人能窥探的、更加幽暗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