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九听着他琢磨,忍不住笑:“杨师傅别急,先把精钢锻出来再说。明日我去铁作找些上乘的镔铁,你试试用‘百炼钢’的法子锻打,或许能成。”
“百炼钢?”杨铁信眼睛一亮,“那可是费时费力的活儿,一块铁得锻打百次以上,不过锻出来的钢确实韧得很!行,俺明日就试试。”
回到怀德坊的宅院,院子这两天已经收拾妥当,刘伯早已备好了晚饭。
饭桌上,杨铁信还在说弹簧的事,刘伯听得直点头:“若是这弹簧真能成,往后风箱、甚至弓箭、军械、工程上都能用,可是个大本事。”
吃过晚饭,陈小九回到房里,借着油灯的光画弹簧的细样。他在纸上标注了钢条的粗细、螺旋的圈数、每圈的间距,连模子的直径都算了仔细,生怕有半点差错。
画到半夜,油灯渐暗,他才吹灯睡下,梦里都是绕得匀匀的弹簧。
第二日天刚亮,杨铁信就揣着草图去了铁作。陈小九则因为无事,睡了个懒觉。
这几日到了长安不是喝酒就是干事,还真有些疲惫。
日头升到窗棂时,陈小九才慢悠悠起身。刘伯端来温热的豆浆,笑着说:“杨师傅天不亮就去铁作了,临走前还念叨,说等打出弹簧,要给您的椅子装个弹性坐垫。”
陈小九喝着豆浆,想起杨铁信那股子认真劲儿,忍不住笑了。
正琢磨着今日该做些什么,院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伴着丫鬟的声音:“陈郎君在家吗?我家小姐让送些新做的点心来。”
开门一看,是蓉娘身边的丫鬟春桃,手里提着个食盒,见了他便笑道:“我家小姐说,前几日听老爷说您在忙正事,定是没好好吃饭,让我送些芙蓉糕来。”
食盒打开,雪白的芙蓉糕上撒着碎杏仁,香气扑鼻。
陈小九谢过春桃,问道:“你家小姐今日有空吗?我正好无事,倒想同去逛逛西市。”
春桃眼睛一亮:“小姐正说一个人在家闷呢!想去买绣线!”
吃过早饭,陈小九换了那件月白长衫,揣上些银饼铜钱,去等蓉娘出门。
长安的西市向来热闹,此刻刚过巳时,街道两旁的铺子已尽数开了门,绸缎庄的伙计在门口抖着新到的蜀锦,香料铺的异域香气飘出半条街,还有卖胡饼的、弹琵琶的、耍杂耍的,人声鼎沸,比皇城根下多了不知多少烟火气。
蓉娘今日穿了件水绿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兰草纹,头上梳着双环髻,插着支珍珠钗,见了他便笑着招手。
陈小九笑道,“听说你要采买绣线?正好我也想看看西市的新奇物件。”
两人并肩往绸缎庄走,春桃提着空食盒跟在后面。
蓉娘边走边指着两旁的铺子说:“这家的胭脂是江南运来的,用花瓣做的,不呛人;那家的胡琴是波斯来的,声音比咱们的琵琶亮……”她声音清脆,像檐角的风铃,配上街边的叫卖声,倒成了一曲鲜活的市井小调。
到了绸缎庄,老板连忙引着去看新到的绣线。五颜六色的丝线绕在竹轴上,像把彩虹捆成了束。
蓉娘拿起一支月白色的丝线,对着光看了看:“这线细得很,正好绣帕子上的云纹。”她又挑了支水红色的。
陈小九在一旁看着,见她挑线时眼神专注,指尖轻轻捻着丝线比量,忽然想起她上次送的个香囊,针脚细密,配色清雅,想来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你在看什么?”蓉娘回头,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丝线发呆,脸颊微红。
“没什么。”陈小九回过神,指着角落里一堆粗麻线,“这线是做什么用的?这么粗。”
老板笑道:“这是补帐篷搓麻绳用的,结实得很。陈郎君若要做些粗活,用这个准没错。”
陈小九记下了。
两人说着话,走到一家卖新奇玩意儿的铺子前。
抬头一看,是家不起眼的木工铺子,门楣上挂着“巧木坊”的木牌,门口摆着些榫卯结构的小玩意儿,做工倒颇为精巧,门口还有只木鸟被牵着绳子在飞。
蓉娘看得稀奇,伸手摸了摸另一只鸟的翅膀:“这木头鸟儿竟能飞!”
“进去瞧瞧?”蓉娘眼尖,好奇的看着那木鸟,瞥见铺子里靠墙的架子上还摆着几艘精致的木船,好奇地拉了拉陈小九的衣袖。
进了铺子,光线略暗,却更显匠气。
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坐在案前打磨一块桃木,见有人进来,抬头笑了笑:“随便看,都是小老儿琢磨的玩意儿。”
陈小九的目光瞬间被架子上的木船吸引了。那船不过尺许长,乌木为身,檀木为帆,最奇的是每艘船上都站着五个寸许高的木质小人,穿着各色袍服,神态各异——有的捧着酒壶,有的托着杯盏,有的作躬身状,细看之下,关节处竟都是活动的。
“这是……”陈小九拿起一艘木船,入手沉甸甸的,船底有细密的齿轮咬合,轨道是铜制的,刻着均匀的齿条。
老掌柜放下刨子,得意地捋着胡须:“这叫‘九曲流觞船’,是照着兰亭雅集的模样做的。能在轨道上走,这些小木人会轮流斟酒、托举,就像真人侍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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