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看着曾秦清俊的侧脸,忽然明白过来。
他不是在炫富,也不是在挥霍。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们——也告诉所有人——听雨轩的人,值得最好的。
“我……我知道了。”
她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那匹云锦,“明日我就让师傅来裁衣裳。”
香菱也点点头,将钗簪小心收好:“那我……我这就去库房看看料子。”
莺儿和茜雪对视一眼,眼中都闪着光。
只有袭人,默默站在角落里。
她想起怡红院,想起宝玉……二爷何曾这样大方过?
便是最得宠的时候,也不过赏些小玩意儿,哪里会这样一掷千金地让她们“该花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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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听雨轩的变化便显出来了。
最先看出来的是厨房的婆子。
“了不得了!听雨轩今儿早要了四样点心:玫瑰酥、枣泥山药糕、藕粉桂花糖糕,还有一样新做的奶饽饽!
听说那奶饽饽用的是关外来的乳酪,一斤要一两银子呢!”
“这算什么?昨儿他们院要了两条鲥鱼!这时节的鲥鱼多金贵?一条就要三五两!还有那燕窝,听说天天炖,用的是血燕!”
“啧啧,真是财大气粗!咱们府里老太太的份例,也不过如此了。”
接着是针线上的媳妇。
“你们是没见着!晴雯姨娘新做的那身衣裳,用的是江宁贡锦!那料子在日光下看,金线闪闪的,晃得人眼晕!
绣工也了不得,领口袖边绣的缠枝莲,用的是苏绣最难的‘抢针’,一朵花要绣两三天!”
“香菱夫人那支凤钗才叫好看呢!赤金点翠,凤嘴里衔的珠子有莲子那么大!听说是曾举人亲自去珍宝斋挑的,花了三百两!”
“连莺儿都换了新首饰——一对赤金梅花簪,虽不很大,可做工精细,也得二三十两呢!”
这些话,像春风里的柳絮,飘满了荣国府的每个角落。
最先坐不住的是贾母房里的大丫鬟鸳鸯。
这日她奉贾母之命,去听雨轩送新得的武夷岩茶。
一进院门,就觉出不同来。
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青石路上连片落叶都没有。
廊下摆着几盆新开的春兰,香气清雅。
正房窗子开着,能看见里头陈设——多宝格上摆的不再是那些寻常瓷器,而是官窑的青花、钧窑的玫瑰紫;
墙上挂的画也换了,是曾秦自己画的山水,气象开阔;
临窗的紫檀木书案上,文房四宝都是上品,那方端砚看形制就知道是古物。
更扎眼的是屋里的人。
香菱今日穿了身雨过天青色杭绸褙子,领口绣着银线缠枝纹,下系月白色百褶裙。
头发梳成端庄的圆髻,簪着那支赤金点翠凤钗,耳上坠着翡翠滴水耳坠,通身气度雍容,哪还有半点昔日怯懦丫鬟的影子?
晴雯在绣架前做活,身上是那身云锦裁的春衫,水红色的底子,金线绣的缠枝莲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她腕上戴了对赤金绞丝镯,手指翻飞间,镯子碰出细微的脆响。
连端茶上来的莺儿,都穿了身崭新的鹅黄色锦袄,头上簪着那对梅花簪,笑吟吟的,眉眼间满是舒展。
鸳鸯放下茶叶,寒暄几句,匆匆告辞。
回到贾母房里,老太太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
鸳鸯犹豫片刻,还是轻声将所见说了。
贾母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曾哥儿……倒是个疼人的。”她缓缓道,“只是这样张扬,怕会惹人眼红。”
“谁说不是呢。”
鸳鸯低声道,“底下人都传遍了,说听雨轩如今过得比老太太房里还体面。那些小丫头们眼热得不行,都说想去听雨轩当差。”
贾母沉默良久,才叹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曾哥儿有本事挣钱,愿意花在屋里人身上,是他的事。咱们管不着。”
话虽如此,可府里的风向,还是悄悄变了。